第13节

  小溪流逐渐壮大,也没人敢冒险种水稻,一商量还是种高产的红苕、土豆,玉米。下了粮种,地里忙的差不多了,家里自留地的小菜都要种植起来。
  一大早木奶奶带着木翘翘去了木家的自留地,种下了小白菜、韭菜、辣椒、西红柿。
  “奶奶,翘翘爱吃豇豆。”
  “豇豆苗还没长好呢,过两天再过来栽。”
  “翘翘还想吃茄子呢。”
  “茄子苗也还没长大呢,再大一点才能移栽。”
  “……”
  木翘翘在上清观种蔬菜没有育种这一说,上清观灵气盎然,土地肥沃、水分充足,她一般都是直接挖个坑,把种子扔进坑里就算种好了,长藤的苗就等藤长出来栽插两根小木棍就行了,压根儿就没有木奶奶种菜这么讲究。
  忙完春种,大家稍微放松下来,木翘翘栽村里跑着玩。这天跑到李家外面,院门敞开着,木翘翘看见李黄芪在晒中药。
  木翘翘走进去看,眨巴着眼睛问,“这是啥草草呀?”
  李黄芪摸摸小丫头头发,“这是车前草。”
  “这个呢?”
  “大黄。”
  “黑色的这个坨坨呢?”
  “这是熟地黄。”
  “……”
  “哇,这么多草草,你去山上挖的吗?”
  “是的呀。小丫头想学吗?”
  “想呢。”
  这些药材她大多都认识,她想着再过两年她就能进山了,必须要找个机会把中医学起来,至少要会认识药材才行,以后才有机会好进山。
  李黄芪对这个机灵的小丫头也喜欢得很,干脆教她认起药材来。到了中午吃午饭的时候,木翘翘才颠颠跑回家。
  中午午睡的时候,木翘翘还趴在她爹胸口上,掰着手指头,一样一样的给她爹数她今天认识的药材。
  木翘翘找到了去处,这个春天她吃了饭就跑到李黄芪家,一个春天过来,她把周边的药材都认了遍,李黄芪喜欢她在药材方面的天分,找出珍藏的《本草纲目》,教她认识更多的药材。
  木翘翘方了,这《本草纲目》是繁体字的,还是竖排的,还没个图片,认啥呀,她现在还是个文盲呢,好想把她珍藏的白话版还带彩图的《本草纲目》拿出来。木翘翘自闭了,颠颠跑回家给木奶奶诉苦。
  木奶奶也惊喜家里有个静的下来专心学东西的孙辈,有这个心气,做啥不成呀。木奶奶不想小丫头就这么被难住,放弃好不容易找到的兴趣,上午抽出半天,教她认字。
  又想了想,直接把家里六个孩子都叫一起,赶一个羊和赶一群羊差不多了。木建国、木建军年纪大点,坐得住,二房三个小一点的木建党、木建设、木英子就不干的,特别是木英子,一坐下就磨皮擦痒的不安生。
  木奶奶对敌经验丰富,直接拿出一盘子油果子放在桌上,说谁课上表现好就给谁吃,谁要是不听话不仅没吃的还要挨打,说着就去灶屋把烧火棍拿出来放在边上,威慑一群皮猴子。
  就这样棍子加大棒,木家一群娃娃开始学认字。
  有经验的木翘翘是记性最好的,木建国今年都七岁半了,懂事一点,学的第二好,木建军、木建军两个次一点,但多是认识一些字,五岁的木英子和四岁半的木建设就是个打酱油的。
  家里大人对木翘翘的学习能力简直开了眼界,还不满两岁的娃娃这么坐得住,还记性这么好,以后可得好好培养。天天的木大河一阵夸,木翘翘捂住脸笑得都不意思了。
  就这样,木翘翘上午跟着哥哥姐姐一起学认字,睡了午觉起床就溜达到李家,跟着学《本草纲目》,顺便学着整理药材。
  李黄芪是青山大队的大夫,除了农忙的时候要下地,其他农闲的时候主要就是上山搜集药材,给大家看看病,每年还有专门分给他的粮食。李黄芪今年五十岁左右,儿女都分家了,就他和他媳妇儿一起住,正常年景的时候,口粮是够够的。
  进了夏天,今年春天下了几场小雨,加上山上流下来的水,今年粮食长的不错,但夏收还有一个来月,大队里好几家没了存粮,开始天天吃野菜度日。
  木翘翘去李家,一连两天中午都看到他们桌上都是野菜汤,估计他们家也没粮食了,或者粮食不多了。回到家一说,木奶奶做主,第二天送木翘翘去李家的时候拿了五斤玉米粉、十斤红苕干。
  李奶奶惊讶,“老姐姐,拿粮食来干啥?”
  木奶奶笑笑,“咱家翘翘跟着老李学了几个月认药材,都还没有正式上过门,她爷爷特意交代,咱们虽说都不是外人,意思还是要到的,没啥好的可送,就给点红苕干磨磨牙。”
  木奶奶话说的这么周到,李家还有什么不知道,李黄芪不在家,李奶奶做主收了粮食,笑眯眯的叫她明天下午再来。
  晚上李黄芪回家,说起这事,李奶奶还说木翘翘是个有心的。
  这个时候粮食是有点紧张,再说了,哪家不紧张,但李家也还没有到吃不起饭的地步,但人家肯送过来那就是一片心意。
  李黄芪今天去了县城寄东西,没啥,就他存下来的几包药材,寄给上海、北京的几个老伙计。回来的时候去集贸市场逛了逛,都是一些菜、日用品,没看到什么粮食。
  木奶奶和木爷爷念叨,乡下都这么缺粮食,不知道县城商品粮好不好领。
  事实上今年虽然雨水多了一点,但是粮食还没收上来,全靠外地的救济粮,城里商品粮依然紧缺的很,有粮票也买不到粮食。
  木大河、木二河两兄弟一商量,今年地里是肯定收得到粮食的,两家存粮都还有不少,干脆给青青再送一次,就接的上了。
  实在话,如果今年地里再没有产出,他们家粮食估计也过不了年,好再老天爷怜悯。
  两兄弟回家和媳妇儿商量,一家出了五斤玉米粉、十斤红苕干,刚好明天是星期天,木大河第二天利索的收拾好,把两兄弟凑的粮食、蔬菜送到县城去。
  进了县城,木大河先去找了巷子里那个倒爷,用粮食换了两斤肉。聊了两句,听他的意思,这□□渐渐渡过去了,农贸市场可能要关闭了,以后想卖个什么东西就没有这么方便了。
  木大河去了赵家,把粮食给木青,顺带接走两个侄子,又是一年暑假,两兄弟天天缠着木青问舅舅啥时候来接他们,这下如意了。
  木大河赶着中午回家,木奶奶已经烧好玉米糊糊,从泡菜坛子抓了一碗泡菜出来,切的细细的,再滴一滴香油,拌一拌,香的很。就等着炒菜了。
  木大河到家没一会儿,赵庆国、赵庆华两兄弟在家呆不住,跑到山脚下等表哥、表妹、表弟回家,等了十来分钟,赵庆国快要忍不住上山找人的时候一群小娃娃提着篮子、背着背篼下山来了。
  昨晚上下了一阵雨,今天吃了早饭,一群娃娃就心急上山采蘑菇,雨后的蘑菇长的又嫩又好看,木翘翘嘴叼,最爱吃牛肝菌,一上午就盯着这个找,找一大篮子够炒一顿了。
  说起来木翘翘出生到现在还没吃过蘑菇呢,她生下来就遇上干旱,雨没有一滴的,稍微湿润一点的腐土还都被运下山种红苕了,今年还是她第一次吃蘑菇了。早上听说要去采蘑菇,高兴的很。
  木建国左右拉着木翘翘,右手提着妹妹的小篮子,背上还背着背篼,简直忙得很。看到跑过来的赵庆国、赵庆华两兄弟也高兴得很。
  一群小伙子商量下午要进山撵兔子。木英子撇撇嘴,肯定不带她和翘翘两个。
  第18章 酸菜鱼出锅啦
  “吃饭啦。”
  一群孩子围了一桌,家里板凳不够坐,小孩子坐板凳,大孩子和大人就围着圆桌端着饭碗站着吃饭。
  桌上放着一碟香油拌泡菜、鸡蛋炒苦瓜,猪油烧杂菌,还有木翘翘点的猪油渣炒牛肝菌,木奶奶还特意留了一小碟牛肝菌,说晚上给她拌面吃。木翘翘心里可美滋滋呢。
  一群小娃娃吃的抬不起头,玉米糊糊拌上泡菜爽口,和着油汪汪的杂菌吃,鲜的不得了,就是平时不爱吃的苦瓜也没剩下什么,胃口好得很。
  吃的小肚子撑起来,木翘翘喝了两口二十四孝爹递到嘴边的山楂水,木翘翘抿了一口,温热温热的,酸甜酸甜的,肯定放了白糖。木翘翘满足的翘起小脚脚。消食好了,等了半个小时才自己翻到她的小床上睡午觉。
  下午两点钟,木翘翘美美的醒过来,白嫩的脸上睡的红彤彤的,那叫一个白里透红。家里只剩她可奶奶,不用想,家里的男娃不是上山就是去河边了。
  木翘翘在床上左滚右滚的伸懒腰,醒瞌睡,奶奶端来一碗白开水。
  “乖孙慢点喝。”
  喝完水木翘翘身心舒畅,不用奶奶带,叫上在街沿上睡懒觉的毛毛,一蹦一跳的去李家。日子就在这么一蹦一跳中过去。
  三年的时间,进入到1965年的秋天,木建国十一岁将要读四年级,木建军十岁读三年级。堂哥木建党十岁也读三年级,木英子七岁读二年级,木建设今年六岁,秋天也要去公社读书了。
  木翘翘五岁,整天还在青山村这一亩三分地上蹦哒,偶尔能跟着大人进山。她是想甩脱大人自己进山来着,可没人同意。
  “翘翘,今天晚上想吃啥呀?”
  木翘翘想了半天,八月的天太热了,即使住在山脚下,白天也热的她满身汗,木翘翘焉哒哒的,她什么都不想吃。
  应
  “吃白米稀饭咋样?奶把稀饭熬的稀一点,放在后院井里凉一下,再摘几样小菜凉拌,放点香醋,保准好吃。”
  木翘翘听着也想吃,就点点头。
  木奶奶用湿帕子给木翘翘擦一下额头,就去灶屋准备晚饭。
  “奶,我去摘菜。”
  木奶奶应了一声,木翘翘提了一个菜篮子,一路躲着太阳到了菜地,薅了一篮子四季豆、豇豆、小白菜、茄子、黄瓜、嫩姜,还摘了一个嫩南瓜,等会剁了放在稀饭里面,肯定好吃。
  木翘翘回到家,帮着摘菜,还没弄好木建国就回来了,光着上半身,就穿着一条裤子,光着脚,夏天的农村男娃子都这样一副打扮。
  “翘翘,看我拿的什么?”木建国高兴的举着手里的东西。
  “呀,河里有这么大的鱼呀?”木翘翘惊喜的很,自从□□弄的小河沟都断流了,这三年村里的孩子弄回来的都是小鱼小虾,大人懒的弄,小孩子不是自己在外面烧了吃了,就是拿来喂鸡。
  “爷爷说估计是前段时间长大水,上面的水库冲垮了,从水库里面跑出来的。建党也抓了一条。”木建国提着草绳上的两条大鱼送进厨房。
  这鱼是养不了了,嘴都豁了,只能尽早吃了。
  木奶奶从酸菜坛子里抓了一大碗酸菜,又舀了半碗酸水,这是要做酸菜鱼了。
  锅烧的冒烟,一点不心疼的放了一大勺猪油,做酸菜鱼油烧了不好吃。油冒大烟,就放下鱼头,煎的两面金黄,酸菜鱼汤白不白,就看鱼骨头煎的好不好了,再放生姜片、大蒜粒,炒香就下酸菜、酸辣椒,炒好了就倒入开水,煮的香香的,捞出鱼骨、酸菜,灶里火小一点,下腌好的鱼片,煮两三分钟,盛出来。
  木建国帮着木奶奶烧火,木翘翘就端个小凳子坐在灶屋门口,一个劲儿的吸空气中香香的味道。
  木建军馋的流口水,为了早点吃上酸菜鱼,火急火燎的把冰在井里的南瓜稀饭拿出来放在桌上,又跑到外面看他爹娘、爷爷下工没有,看着人回来了,特别勤快的端了盆水给大人洗手。嘴上还一个劲儿的催快一点。
  张桃花瞪他一眼,“又不是饿死鬼投胎,菜就放在那儿,谁还能先吃了。”
  木建军心想,放一会儿就没有那么香了怎么办?
  木大河抱小闺女坐在她专门的儿童椅上,这还是木翘翘要求的,她说凳子太矮,她够不着桌子。张桃花还说,家里那么多孩子就她事情多。
  “今天上大菜呀。”
  木奶奶给大家舀南瓜稀饭,木建国懂事的在一边递碗。自己人知道自家的事,特别是去公社上学之后,看同学每天中午吃的饭,他知道他们青山大队的日子比外面的人过的好,但也没有好到能时常吃的上这么好吃的酸菜鱼。
  主要是做这个菜实在是太费油,他烧火的时候看见他奶挖了一大勺出来,他看着都心疼家里的油。他可听其他同学说,外面做鱼基本上就是放一点去腥的生姜,直接水煮。
  木翘翘吸溜着口水,有点后悔,早知道吃酸菜鱼,就该撺掇她奶做一顿百米干饭的。酸酸的鱼汤泡干饭,吃一碗够她回忆一年的。
  废话不多少,一家人围着一大盆鱼,吃的干干净净。因为酸辣椒放的少,鱼汤不太辣,连汤也没有留一口。一家人翘着肚子休息,木翘翘听她爸吹牛的时候,毛毛在山上野完回来了。
  “喵……喵喵……喵喵喵……”
  “吃鱼居然不叫我,木翘翘你鱼没有良心,你想吃野鸡哪次我不帮你抓的。”毛毛恶狠狠的冲着木翘翘叫。
  木翘翘有点心虚,她确实没想到毛毛小盆友,只顾自己吃的高兴。
  木建国看猫身上的尾巴气的都翘起来了,赶紧安慰他,“明天我还抓鱼,专门抓给你吃。咱乖毛毛不生气了哈。”
  “对,明天我也去抓。”木建军想摸摸毛毛的背,毛毛不让,还朝他龇牙。
  木奶奶慈祥的抱起毛毛,“奶记得毛毛呢,奶给毛毛留了一大碗呐,走,咱这就去吃。”
  没一会儿,厨房里传来毛毛吃的满足的哼哼声,木翘翘擦掉额头上的汗,这小家伙脾气时越来越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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