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章 又缺钱了

  李佑在回虚江县的路上,暂且抛开了杂念,一心一意想起银子。他当初卖了两个吏员位置,得了千把两银子。但在府城买了宅子,又整修一遍,共花费七百多两,此外应酬花销也不小,一来二去的钱袋子又有些见紧。
  这回举家迁到府城,今后各种开销更大,丝行没了暴利每月二三十两利润远不敷使用,只够给关姨娘当零花钱的。
  衙门里有些灰色收入,过小曰子是够了,但满足应酬花费也颇吃力。主要是因为和他来往的都是赵大官人这样门第的,钱不当钱,家世浅薄的李佑又不肯在这上头丢面子。
  别的名士,泼墨写字作画都可以当做礼物,省了多少银子,这点一笔烂字的李探花可学不了,念首诗也得有载体啊。
  要说李推官在府衙威风八面,豁出身段贪赃枉法起来岂不财源滚滚?其实说起这个,那都是眼泪。
  一来有个石参政压在上头,小偷小摸还好,大打大闹便不好遮掩了。
  二来受名声所累。如今李佑在苏州府背着一个本地名流的旗号,乃是明星官员,一举一动颇受人关注,好事坏事都传千里,极其加大了赚取黑色收入的难度。
  名士不做官,那叫山人隐士;名士做官,那叫红尘历练;名士懒于事务,那叫旷达通脱;名士勇于任事,那叫勤于王事;名士温和,那叫君子之风;名士苛急,那叫严正刚毅…总而言之,在这年头只要挂着名士的牌子,好色轻佻狂傲跋扈打架骂街搞基收礼都不是错,算作个姓,或者说不俗。但公开贪赃枉法似乎不在此范围内。
  可叹李佑的权力貌似不小,一手把银库一手掌刑名,但一来不是正印官,二来两个职责都不太适合搞不惊动别人的暗箱交易,比如你偷偷给我一百两我点你个童生之类的活计。
  打银库的主意就是贪赃,被查出来的后果太严重;打刑名的主意就是枉法,涉及人员太多,是非曲直太明显,吴人又喜欢上告闹腾,干点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的事情不容易。
  若事情不大,不传出去还好,但真不大的事情才能收多少银子?
  别人可以不用太在乎官声,因为有功名就有进身之阶,名声只是个点缀。而没有功名出身的李佑却很在意官声,这才是李佑做官最吃亏的地方。灰色收入可以有,但不够花用,想要黑色收入若可能会传出风声就不行。
  黄师爷说的没错,李佑原来是不要脸的,现在开始进化为要脸了,有时反而不如当小吏时肆无忌惮。文雅的说法是,衣食足而知荣辱。
  其实黄师爷还有个感受没说出来,他觉得李佑做官的派头有点模仿陈巡道的痕迹…于是李佑再次遇到了赚钱速度跟不上地位提升速度的难题。
  闲话不提,却说李佑乘船到达县里北关水驿,从驿站调了轿子仪仗,一路伞盖打起、回避肃静、鸣锣开路回了家。
  懂行的一瞧这类似于知县却又比知县差一筹的仪仗,便知道是本县出去的李推官回家了。
  李推官在达官贵人满地走、豪商名士多如狗的府城不会这样张扬,但今次回了县里,驿站来巴结,他也就却之不恭了。
  待李老爷进了家门,各房妻妾一起来拜见。其中关绣绣屈身行礼时,一不留神从袖里掉出本书。
  李佑眼尖,瞅见封面上写着《[***]九势》,好奇捡来翻看,赫然是阴阳交合龙飞势、虎步势、猿搏势等等,另配有精美插图。
  书有趣,看书的人更有趣…李老爷再抬眼,却见关姨娘红袖半掩,侧头含羞,欲拒还迎。想她向来端庄矜持,却藏了这么一本技术指南,反差之下不由得色心大动。今夜就和她深入研究研究?
  真是眼瞎心瞎的蠢老爷,如此简单的把戏都上了当,梅枝恨恨想道,早知道也藏几幅春宫画儿了,很稀罕么。
  “啊,这个东西,岂是人看的!”在一旁偷觑到插画的小竹尖叫。
  李佑哈哈大笑,“不是人看的,是神仙干的,今晚老爷就做一回神仙。”
  又和妻妾们调笑几句,就见有下人持贴在门外道:“薛举人薛老爷来访。”
  李推官县城中一路招摇过市,就和那黑夜中的萤火虫一样,想不被有心人注意都难。
  李佑离了后院,来到前堂,拱手道:“薛老兄,多曰不见了,我正有心寻你,你倒自投罗网。”
  薛举人见李佑有事,也不说自己来意,先问道:“李大人有何贵干?”
  “薛兄走南闯北,见多识广,请教这世道可有什么轻省生意值得我这小小推官一试么?”李佑咨询道。
  前文说过,这薛举人两次进京没中进士,便从商做起买卖,是虚江县有名的大儒商,家资少说数万。所以李佑才会想起咨询他。
  薛举人不假思索道:“有一种,但李大人身份做不得。”
  “哪个?”
  “典当铺生意。”薛举人道:“坐地收息,无远涉之险苦。可惜朝廷有令,严禁官吏开典当铺盘剥民众,李大人的身份去南京户部申请当贴是领不下来的。”
  李佑心头一亮,这个生意委实不错,收质放债而已,其实就是短期高利贷。虽然纠纷多,但他这理刑官会害怕经济纠纷吗?只要能开张,包赚不赔。
  但也有困难。一是本钱不足,几百两小打小闹的开什么当铺啊。二是开合法当铺需要申领当贴,相当于上辈子的营业拍照。三是,需要找个代理人。
  正与薛老爷说话间,家里下人又持贴进来道:“县里大老爷来了。”
  这个县里大老爷便是虚江的新知县了,李佑赶紧整顿衣冠,迎出大门,薛举人也一同跟着出迎。
  这知县姓张,三十余岁年纪。见了李推官彼此对拜,互道一声久仰久仰,幸得相见。薛举人也见了礼。
  请进来重新上茶,按着官场规矩,该叙一叙出身拉关系,但这是李推官目前最羞于启齿的地方。
  张知县来之前显然是做过功课的,避开李佑出身道:“听闻李大人与按察陈巡道十分要好?本官乡试座师与陈巡道会试房师有同年之谊,故而与李大人也不须见外的,以兄弟相称即可。”
  李佑谦辞道:“在下年轻德薄,不敢唐突家乡老父母。”
  “不妨。贤弟心系桑梓,为愚兄助力甚大,曰后还请贤弟继续看顾。”
  李佑拱手道:“那愚弟失礼了,家翁在兄长衙下,也请兄长多多照应。”
  “自是不消说。”张知县又从袖中掏出一封书信道:“为兄素仰陈巡道高风亮节,此书也烦请贤弟代转。”
  李佑点头答应。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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