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怡满月

  鉴于我的身体状况,十三坚决不让我再亲自喂养小心怡,淑云要照顾小石头,虽然我万般不愿,可是驾不过那拉十三的连番劝慰,师父更是德语重心长,“你身子自上次滑胎一直不是很好,现又两次生育,再不好好调养将息,怎么能够长远?我知道你疼爱孩子,你如果拖跨了身体,如何能照顾他们兄妹。”
  见我松口,那拉亲自帮心怡挑选奶娘,最后留下两位奶娘,那拉无法决断,干脆两个都带到农庄,让我自己选一个,两位奶娘都干净利落,不同的是一位体态圆润,面相和蔼可亲,另一位稍嫌单薄一些,人也长得不错,只是面色淡然,不过看起来也还面善。
  我也无法取舍了,还是淑云灵机一动,提议让两位抱抱孩子,结果,小心怡似乎更喜欢那位体态圆润的奶娘一些,于是我打算留下体态圆润的那位,那拉介绍说是她四爷旗下镶黄旗胞衣奴才,他男人是四爷府的一个二等侍卫,姓刘,儿子刚刚三个月大。我一听觉得不妥,一是她孩子太小离不开娘,再是害她夫妻分居罪过可大了。
  刘氏忙说孩子由婆婆看顾,自己婆家没有产业,下面还有个小姑,公公早逝,全家都靠男人在王府的当差的二两俸禄银子过活,小姑要许人家,养大孩子都需要银子,所以才出来帮工,好歹挣些工钱帮忖帮忖家里。
  我见她说得实在,想着我请她原是帮她,就点了头。那拉见我要了刘氏,欲言又止,似乎有难言之隐,我吩咐春柳带两位娘娘下去吃茶用点心,拉了那拉的手笑言,“姐姐有话尽管吩咐,思盈定会听从。”
  那拉犹豫片刻,提起话头,“不满妹妹,另一位稍瘦些的奶娘原是我娘家嫂嫂的远房妹子,虽说出了五府隔得远些,与我嫂嫂玩的亲,娘家是镶白旗下,老姓是纳喇氏。在宫中当差十年,由我哥哥帮忙,嫁了军中一个把总,夫家姓石,不想孩子落地不久,他男人不明不白竟死在军中,讯问说是喝醉酒与人斗狠,被人失手打死了。婆婆年轻守寡,男人家是单根独苗,男人一死,祖孙三人一下子失了依傍,嫂嫂一直接济他们,她人虽贫穷倒还有几分傲骨,觉得靠人接济不是长久之计,立志要自己出来赚钱贴补家用,养活婆母儿子。我嫂嫂苦劝不住,听闻我在物色奶娘,也知道你待人宽厚和蔼,就荐了她来。刘氏也是托了我,我不好取舍,才带来让你拿捏。不料你没看上她。你也知道,我们府里不需要奶娘,也不养闲人,主要是她也想自食其力,不愿受人施舍。我思量你不光需要奶娘,也许要个保姆,你看是不是留下她,她的人品操守绝对可靠,这个我可以作保。”
  “怪不得她脸色寡淡,原来遭遇这般凄切,对于这种孤苦无依的感觉我深有体会。难得她愿意自食其力不愿受人施舍,是个刚强有主见的女子,令人敬佩。姐姐怎么不早说,凭她不受人怜,肯自己担待,我就一定要帮帮她。”
  那拉见我答应,满脸春风笑得窝心,“我就知道妹妹菩萨心肠,一定会帮她一把。”
  就这样,小心怡一下子有了两位奶娘,我让老宋收拾了几间平时不用的空房,让人接了石嫂的婆婆与儿子来,小心怡一个人吃不了两份奶,我便让石嫂只帮淑云刘嫂打个下手,只要不耽误心怡小石头的事情,闲暇时可以回去照管她自己的儿子。工钱与刘嫂一样,每月二两银子,外带四季衣物粮食。
  石嫂话不多,见到了婆婆儿子时当即红了眼,给我“当当当”的磕了三个响头,什么话也没说,只是从此包圆了我房中一切事宜,什么都抢着干,对我们母子三人尽心竭力,他儿子婆婆住在庄里,她从不偷空回去,只是在午餐晚餐之时才禀明淑云匆匆回去喂奶。
  每晚上必等小石头,小心怡入睡了她才回去照管孩子。我说了几次,让她早些回去,她总是不听,“都是托了主子的福,我可以天天看见儿子,亲自喂养儿子,一家骨肉团圆,已经要感恩不尽了,怎么还能偷懒不尽心当差服侍主子?那样还能算人吗?这样不知好歹,会遭报应天打雷劈了。”
  春柳秋桂两个被她抢了事做,跑到我这里来抱怨,“她什么都称能,抢了我们的事做,我们倒成了闲人了,她做尽所有事,难道想赶我们回宫么?”
  我看见她们俩没事做还抱怨,笑着逗她们,“石嫂是心疼两位姑奶奶,知道你们要回去嫁人了,所以才抢了你们的事情,让你们休养的水灵灵的,将来十指葱管似的也好着婆家待见不是么?”
  秋桂还好,春柳一下子塌了眼帘,低头出去了。秋桂怕我多心,讲了原委,原来春柳参选之前已经与人仪过亲事,讲好过几年两个孩子大些时候就正式下聘礼定亲。后来春柳被留下做宫女,男方也曾言之凿凿,指天骂地发誓,要等春柳出宫后完婚,不料前几天春柳表的叔叔来告诉春柳,说男方跟春柳家连个招呼也没打,年初就另结了亲事,还全家搬来了京城。
  好出痴心女子负心汉的戏码,不过新瓶装老酒,时时翻新,从古唱到今,经久不衰。
  我觉得有些蹊跷,穷人家讨房媳妇不容易,况且春柳人才出众,加上春柳眼见就要到年龄出宫与他团圆,他何以会琵琶别抱,“知道男方好好的为什么忽然悔婚吗?”
  秋桂倒还打听的十分清楚,原来男家有个姐姐在九爷府当差,不知怎么的就得了九爷的青眼,有了身孕,连带的全家鸡犬升天,老爹在衙门看大门,一月一两银子,儿子据说在为九爷看护什么生意,反正发了财,九爷做主让他娶了九爷府二管家的女儿,他遍另做了亲事。
  我也不能做什么,感情的事情也不能勉强,只能吩咐秋桂多劝劝,“你多开导开导她,就说我说的,那人不要咱们,是他没福气,四条腿的猪难找,两条腿的男人遍地都是,赶明日,我们找个更好的气死他个花心鬼。叫他放心,他这种拉女人裙边讨吃食的东西不值得为他伤心,有他们后悔的一天。”
  心怡满月之时,正值浓冬,我们没有操办,但是各府的兄弟都移例送了礼品,没有什么特别,礼尚往来罢了。无非是衣物首饰摆件吃食之类。
  那拉在我月子里三天两头往庄子里跑,满月这天更是提前一天到了庄子上。喜饼红蛋都是他准备。二丫头羡慕的要命,“雍王妃对姐姐真好,比亲姐姐还亲。”
  那拉便调笑她,“等我们二小姐将来作额娘的时候,我一样打点周全。”
  老佛爷赏了一大件玉饰摆件,紫檀的底座,雕工精细,一尺方圆玻璃种的翠绿玉山子,徐徐如生的小荷出水图,这件玉器可谓价值昂贵。
  德妃娘娘礼也不薄,四个锦盒,分别装着金锁片,金项圈,极品老坑玻璃种翡翠手镯玉手镯一对,一寸见方老坑冰种飘阳绿翡翠貔貅印章一对,雍容华贵,一看便知是上品。还有个四个明黄的荷包,分别装了新疆和田玉黄皮白玉籽玉持莲观音一对,新疆和田玉黄皮白玉籽玉笑佛一对,新疆和田玉洒金皮白玉籽玉路路如意一对,新疆和田玉秋梨皮白玉籽玉戒子一对,这礼也忒重了,价值总在千两银子。
  淑云笑,“娘娘们在给小格格办嫁妆呢!”
  那拉取下自己挂着的一挂墨翠的小玉佛配同色的墨翠链子,要给心怡,“四伯母没你皇阿奶们富足,这是我从小戴着着东西,今天给了你,定能保你岁岁平安,富贵长久。”
  我拦着不让,“你已经送了六百斤喜饼,亲手做了从春到冬的四季衣衫鞋袜,这是心怡天大的福分,独一份的殊荣,怎么能说礼轻?我岂是那以钱论情的浅薄之人。”
  那拉把链子放在心怡的襁褓中,笑着嗔怪我,“我知道你的性情高,没怀疑你嫌我礼薄,是我自己愿意疼自各的侄女儿。我给侄女的是我家祖传的护身符,不在他有多金贵,在他的含义情分,又不是给你,你推辞什么。”
  康熙让人送了一份赏赐,哈,他就忒没有意思了,不知什么意思,银子四十八两,金镶玉的锁片。眼见就是重男轻女,幸亏我不在乎。
  那拉当时就笑了,“皇阿玛还真对你上了心,连心怡有两个奶娘也知道,这四十八两银子的意思是替孙女付的奶娘年例。表示孙女他养活。皇阿玛最近越来越小孩习性了。”
  想道他转变的原因,我心底忽然一阵抽痛,闭目吸口冷气,“四十八两银子买得来命么?谁稀罕,我们生得起也养得起!只求他今后别再惦记我,就阿弥陀佛了。”
  那拉连忙拉住我的手低声劝慰,“都是姐姐不好,姐姐知道你难受,可是这话万不能传出去。听姐姐的,以前的事情且丢开手,你现在儿女双全,十三弟又疼爱你,好好的过以后的日子是正经。”
  我见吓着那拉,和泪而笑,“姐姐安心,这话对十三我也从没讲过,我拿姐姐当亲姐姐知心人才放肆一回诉诉苦,现在好多了,以后再也不会重提此话了,姐姐放宽心。我也懒得计较了,想他一个嫡亲的爷爷,礼品情分不及德娘娘,老佛爷的万分之一,真真叫人无趣。”
  那拉也皱眉,“老佛爷的翠绿玉山子是去年过年万寿节大臣们凑银子打磨的,德母妃的贺礼的确不菲,皇阿玛的礼也忒轻了,想娘娘一年的年例不过800两,这次的东西两千两还不止,况且这些东西都是新疆来的贡品,一般人轻易不能够寻得,也买不起,凭我了解德母妃对亲孙子也没如此破费过,所以......”
  我揣摩着,“你是说皇......”那拉不等我出口便点头称是,“恩!”
  这下子我更惶恐了,被他惦记可不是什么好事。谁也不知那个胸中沟壑万象的帝王下一步将要干什么。那里拉见我有些失神,忙安慰道,“圣眷优渥总比被被厌弃打压好些。怎么都是亲生的骨肉,没事儿别吓自己玩。”
  好在康熙也根本没空理我,小心怡满月的隔天,十一月初六,康熙再次前往热河,十三告诉我这个消息之时,我还以为他在骗我,在我的印像中,根深蒂固的认为,热河是用来避暑纳凉的地方,现在寒冬腊月的天,冰天雪地猴冷猴冷的,康熙去热河干什么?又不是有病。可是康熙的却去了热河,因为十七在出发的当天,派了他贴身的丫头依依送了一把五六两重的黄金打造的长命锁来给心怡,作为满月的贺礼,还留了话,说礼物单薄了些,他预备把这次的猎物统统送给小侄女做贺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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