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根相煎

  美人九主动来送消息,这与他一贯的秉性相差太远,我料那美人九绝不会如此善心,定是心怀叵测而来。
  果然,美人九凤眼微眯,邪魅一笑:“老十三的女人果然不笨。不错,是有条件,你把上次给老十三唱的那首什么哥哥呀妹妹的曲子,也给爷唱一遍,再陪爷耍一天,服侍的爷乐呵了,爷就告诉你。”
  我早就猜那美貌的毒蛇九不可能忽发善心,却没想道他是故意来侮辱我、耍笑我的。我气的要命,心里恨不得砸碎了他,面上还要硬扯出个笑脸,半跪打个千:“九爷您老大概走错地儿了,您老人家要听小曲,去茶楼酒馆,要找乐子去窑子赌坊。我们这里是正经做生意的买卖人家。九爷您要有空就请坐着喝茶,草民有事要出去一趟,实在是没空听您老讲笑话儿。”
  美人九听我如此答复,冷笑一声:“怎么?瞧不上爷?我堂堂皇阿哥还配不上你么?你以为你有多贞静典雅?装什么正经?还以为自己是什么贞洁烈女吧!我呸!你陪老十三在养蜂夹道一住就是三个多月;在老四府里一住就是三年,我就不相信你们是干净的。老四、老十三难道都是吃素的不成?”
  真是狗嘴里难吐象牙,一个堂堂帝王家竟然养出这般鸡鸣杂碎之流。
  我强压怒火,冷笑出声:“我为什么住四爷府里,去问您老的太子哥哥与皇帝老子!莫说我行得端,坐得正,冰清玉洁,皑如山上雪,皎若云间月。就算我是残花败柳,也不与您九爷相干,横竖我这残花败柳也栽不到您九爷院里。污不了您老屋头的干净地界儿。”
  我怕我一个忍不住会扑上去撕烂他的狗嘴,转身出了成衣铺子,气呼呼的在街上瞎逛。
  原以为美人九讨个没趣,会发狠骂骂人就算了,没想到,美人九竟然跟了出来,我在前面走,他骑马悠哉悠哉的跟着,我心一慌,撒腿就跑,美人九快马赶上,一把捞我上马,我激烈挣扎,毒蛇九竟然反剪我的双手,把我打横放在马上,我不知毒蛇九要干什么,惊恐的大声呼救,有几个胆大的上前查问,美人九举鞭骂道:“我看你们谁活腻味了,敢阻止九爷我抓逃奴?”
  满大街的人有谁敢惹皇商毒蛇九?还沾上逃奴,那可是包庇连坐的大罪。任我喊破了喉咙,再也没人敢上前了。
  见无人理我,我也喊累了,索性不喊了,暗自思忖,看来,我必须靠自己脱困。
  见我不吭声了,美人九嗤笑出声:“怎么不继续喊了?你喊呀?老十三关起来了,老十到草原去了,老四与老三斗的昏天黑地,我看有谁敢来惹我?我就奇了怪了,我怎么就不如老十三与老四他们了?你与老十、小十七他们也是满脸堆笑,嘻嘻哈哈,怎么就单单不待见我?”
  我两眼梭子似的两边扫射浚巡,寻找脱身的机会,忽然,一条黄带子在我眼前飘过,肯定是某位阿哥,我心中大喜,放软腔调开口与美人九商量:“九爷,我这样子横在马上太难看了,被人看到您老带个男人满大街溜达,也会让人误会不是?您放我下来,有事我们好商量。”
  美人九有些许犹豫,我赶紧醋他:“九爷如果怕我算计,就拉倒,横竖也不是坏我的名声。”
  “我会怕你算计?”美人九果然十分自负,坏心肠的提起我一甩,我抓住机会顺势一窜,向目标猛扑过去,一把抓住那黄带子阿哥的马褂,紧紧的攥住不放。
  那人冷不防被我一抓,回头与我打个照面,我脑子“嗡”的一声炸了,“怎会又是美人九?”
  我吓的松了手,绝望到了极点,看来老九的武功已经到了出神入化的境界,看来老天也不帮我,大概已经是我该回现代的日子了。
  这时有人过来拉扯我的衣袖:“思盈?怎么是你?你认识我五哥么?”
  “小十七!”我看到小十七就像是看到了救命的仙丹,连忙一把攒住小十七的胳膀,浑身不由自主的簌簌发抖。心头却像放下石块一样轻松:“原来不是美人九,阿弥陀佛!”
  这时旁边又来一人,是十四阿哥,他满脸探究的看着我,美人九也走了过来与他的兄弟们寒暄,还抽空似笑非笑的瞟着我,我忽然警觉,他或许盼着我把刚才之事嚷得人尽皆知吧!连忙装做没事人似的单腿下跪打个千:“各位爷吉祥,思盈有礼了!”
  我见美人九向我靠近,连忙不动声色的转到十四身后躲避。我相信美人九应该不会当众发恶,以防万一,我还是离他远点的好。
  十四笑问美人九:“九哥不是说今个有事,不与我们喝茶了,怎么这会儿又巴巴的赶来了?事情忙完了么?”
  美人九随口胡诌:“约好的那人爽约了,正在街上闲逛,没承想会碰上你们!”
  小十七对我忽然出现很是怀疑,一个劲的追问我:“思盈,你认识我五哥吗?刚才为何发抖呀?”
  “我认错人了,以为五爷是我认识的人呢?五爷,真是不好意思,思盈冒犯了!请您恕罪。”说着还虔诚的躬腰打个千。
  五爷空手一扶:“没事,起吧,不必多礼。”
  早听人说,这位五爷虽然与美人九面貌生的犹如双生子,可是性格却南辕北辙,最是温文有礼,学识不在三爷之下,平时独来独往,与亲生的兄弟美人九也不大往来。但是,在兄弟有难时,却会尽力相救,比如上次在康熙的剑下舍命救出十四阿哥,在十三被关押时,与四爷一起跪求过皇上,让人偷偷的给十三送过棒伤药与补品。
  今日见了,觉得他们面相虽然很像,但是,还是很好分辨的,这位五爷满身透着书卷气,比美人九多了几分清雅,少了几分妖媚。具体的怎么说呢?一句话,人见了这位五爷,绝不会拿他当女人,因为他身上自然的透着男子汉应有的男儿气概,不像美人九,皮肤白嫩水灵,五官精致,线条圆润,秋波如水,眉眼如丝,比女人还女人。整个一个颠倒众生的美人。只可惜了,是个蛇蝎美人。
  小十七热情的邀请我:“思盈,你如果没什么事情,就与我们一起去喝茶吧!”
  那位五爷附和道:“是呀,相请不若偶遇,一起吧!”
  十四也说:“岳小姐不嫌弃我们粗俗,就赏个面子吧!”
  冷面王最喜欢拿规矩说事,每每嫌师父与十三对我太过放纵。我与他们一班阿哥招摇过市,上茶肆酒馆,倘若被那冷面王知晓,又要罗嗦个没完没了,甚至疑心我与他们窜通也说不定。况且,当下冷面王府里正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之时,谁也不敢稍有差池,一个不小心,就会被冷面王轰成炮灰。前个为打碎一个茶杯,打了那个侍茶太监四十大板,差点要了那太监的姓命,到现在还躺在床上不能动弹。
  再者冷面王是个多疑之人,他若听说了我与十四、美人九一起喝茶,指不定会怀疑我与他们暗同消息。他可是将来的雍正,铁碗皇帝,我还是不惹他为好,正准备婉辞拒绝,乘机走脱,也好避开美人九这个阴险之徒。
  美人九却摇着折扇开了腔:“老十三这回是栽到底了,老三又落井下石,连老四也没辙了。想起老四的那张臭脸,我心里就痛快,哈哈哈!!!”
  这个诱饵太具诱惑力,我一拱手:“那思盈就叨扰各位爷了!”
  进了茶馆,上了二楼,五爷拣个临街的桌子坐了上首,右首美人九,左首十四阿哥,小十七与五爷坐对面,小十七让我与他同坐,那时的茶馆没有坐椅,一色的条凳,我虽身着男装,但是与小十七比肩而坐到底有些尴尬,就推辞说:“各位爷喝自己的,思盈不懂饮茶,在旁边伺候各位爷吧!”说完靠墙站在十四阿哥身后,盯着坐对面的美人九,等待他的下文。
  十四阿哥见我不坐,拉了小十七与他同坐,对我笑道:“这里自有茶官照应,哪用得着你岳大小姐伺候,快坐着吧,这样说话也方便些,省得大家不自在。”
  我见十四阿哥说的诚恳,又见那小茶官在一旁侯我入坐上茶,如再扭捏,就显得太没见识,就告罪坐下。
  沉默片刻。十四阿哥对我一笑:“你前几次寻我,并不是我故意不见你,实在是忙,抽不出工夫。我知道你见我是想问老十三的事情,你别听我九哥夸大其词,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不过就是皇阿玛申饬了他一顿。三哥借机让他在家闭门思过而已。”
  原来十三不过被他老子骂一顿,那还真不是什么大不了得事,之前又不是没骂过?不过,三阿哥为何敢胆大妄为到如此地步,竟然派兵封府?
  我正在心里暗自合计,就听老九一声嗤笑:“是呀,只不过骂一顿而已,不过骂他并非勤学忠孝之人,若不加以约束,必将生事,不可不防。”
  我闻听,惊叫失声:“什。。。什么?并非勤学忠孝之人?必将生事?不可不防?这话从何说起?”
  这个老康,真是吃人不吐骨头,这样当众辱骂十三,不是将他打如地狱么?
  见他们一个个埋头喝茶,并不接我的话头,我只好再问一次:“十三爷他做了什么事情,惹恼了皇上么?他不是没去草原么?”
  小十七在一旁忿忿不平的发着牢骚:“十三哥哪有做过什么事情!都是那些蒙古王爷不好,无事献殷勤,竟然越过太子不理,纷纷给十三哥敬献礼品,还不知看脸色,皇阿玛脸色已变,他们还在那里絮絮叨叨的称赞说什么十三殿下英明神武,乃大清朝当之无愧的第一巴特鲁。你说,皇阿玛能不生气么?他们这样说,置皇阿玛于何地?置太子于何地?真不知道他们是蠢呢,还是受人指使,有意要陷害十三哥。”
  美人九嘲笑出声:“要说这都是他那个糊涂表妹的功劳,听风就是雨,那丫头还真是个乐子!哈哈哈!!!”
  “海蓝?”
  小十七嘴比我快:“海蓝格格?九哥,你怎么知道得如此清楚?”
  “我吗?嘿嘿,我不过说句玩笑话,谁想到她还真去办!”十四阿哥似乎呛着了,在一边连连咳嗽,美人九这边立马改口:“我这也是听人传得呗。谁耐烦管那些个闲事。”
  我越听心情越冷,玩笑话?鬼才信他。我面无表情的看着美人九,他这是拿别人都当傻子对付。
  这出闹剧十有八九是他搞出来得,“水能载舟亦覆舟!”八爷党到真是善于总结,吃一渐长一智。把八爷惨败的教训变成经验,然后用在十三身上。怪不得他巴巴的跑来饶舌,原来是佳作不被人知,忍不住来显摆。
  不过,我有点不懂了,十三已经无职无权,闲散皇子一个,哪里就妨碍了他们?让他们这样煞费心机的陷害十三?我目光扫过十四阿哥,怪不得十四不好意思见我,他应该是感到惭愧了吧?八爷党在八爷失势后,现在一心一意想要扶持十四阿哥上位,他们或许是害怕十三东山再起时会与十四阿哥争夺兵权,又或许只是单纯为了剪除四爷的臂膀,所以设计把十三打入深渊。
  也不怪冷面王那样隐忍的性子,这次会破了功,被自己嫡亲的同胞兄弟摆了一道,自己最器重的兄弟被剪除,于公于私都叫他痛苦难当。今后无论谁成谁败,冷面王这次从心底恨透了八爷党,或许,此时的冷面王已经下了铲除八爷党的决心。
  不管怎么样,他们的目的达到了,不但康熙对十三失望厌恶到了极点,十三在熙朝绝无翻身的日子。就是十三自己恐怕也是绝望极了,母亲早丧,两个妹妹也成了和亲的祭品。至亲的阿玛厌恶自己,遭遇敬爱的父皇的冷落与厌恶,此时的十三或许已经是万念俱灰,了无生趣了。
  这些人真是太狠了!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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