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竹家宴

  紫竹书屋被师父装饰的喜气洋洋,一派新春气象。整个书屋就像一个温暖的大家庭。
  说来惭愧,我因为心挂十三,忙着进宫去逗太后老佛爷开心,紫竹书屋过年的准备工作,我基本没沾手,虽然年货有四爷府办理,但是,贴春联,糊门神,写福字,贴窗花,撒芝麻秆等一系列的事情还是要我们自己办理,紫竹书院的这些工作,都是师父一手操持。
  我亏欠师父太多了,师父因为我不能回乡去与亲人团聚。因为我好管闲事,要照顾紫竹书院这一大家子人。现在又因为我被情所困,对过年的事情甩手不管,师父默默的为我做着补救与善后的工作。师父总是这样无限度的包容我,而我也所当然的享用着这项待遇。任意挥洒,从未曾报偿。
  天擦黑的时候,我们紫竹书屋正式开始了我们的家庭年宴。
  我们虽然是寄人篱下,不过,冷面王对我们还真是不错,应该说他对师父还真是不错,所有皇子们所得的赏赐,紫竹书院都有一份,四爷府里置办的东西,紫竹书院也有一份。要说冷面王后来能够君临天下,也是有他的必然性。
  冷面王在三百年前已经懂得成事的关键在人才。知道尊重人才、尊重知识。冷面王观念超前三百年,他若不赢,天不答应。
  我让紫竹书屋的两个丫头、李卫、小鱼儿、小朵儿、都上桌子吃饭,两个丫头起先不肯,任我们怎么劝说,无奈她们油盐不进,最后连李为那个鬼见愁也没办法举手投降。
  不得已,我发下狠话说:“在紫竹书院由我当家,书院里的人都是自家人,如果有谁不愿意当我的家人,就请她收拾铺盖行李走路,我们紫竹书院就不留她们了。”
  大家都知道四爷的规矩大,在紫竹书屋,我与师父都是和善之人,从不把她们当成下人看待,她们两个自然舍不得离开。
  四爷府谁都知道,我是和善之人,一贯爱护下人,她们如果在我们紫竹书屋都做不下去了,那她们在四爷府也就待到头了。她们不想离开,只好上桌吃饭。
  唉!还真是没有办法,我为了讲平等,结果用了不平等的方法来威胁她们。弄的我自己都有点糊涂了,我到底是在讲平等,还是在秀强权。我都有点鄙视自己了,我也学会以势压人了。
  因为借住在四爷府,我不能堂堂正正的摆香案供奉父母的灵位,大清朝的贵簇是很忌讳在府内烧纸祭奠这类活动,觉得不吉利。
  为了既不招四爷的话,又能表达我的心意,我悄悄得到院子里偷折两支含苞待放的白梅枝,一一放到桌上,边放边在心里暗暗念叨:第一支请我现代的爹爹来吃年饭,第二支请我古代的爹娘来吃年饭,请三位爹娘原谅女儿,我现在寄人篱下,不方便为你们立牌位,供饭菜,请您们暂时委屈一下,不要嫌弃,与我们共用一桌,等将来,女儿顶门立户,自个单过了,再给您们准备供桌。请三位亲人谅解,谅解,莫怪,莫怪!
  师父作为一家之主被我们请在上席上坐着,李卫、小满、小鱼儿三人每人一挂大鞭,在外面炸的山响,鞭声一停,我们开始吃年饭。
  我带头向师父敬酒:“师父,我们今天这一群人能够欢聚一堂,全仗师父周全,师父您就是我们的再生父母,请您满饮此杯,从此福寿绵长!”
  然后,李卫、小满、小鱼儿他们连番上,师父是逢酒必喝,很快就有了醉意,我拦住了他们,不叫他们再灌师父的酒,他们就自伙子掐起来,你来我往,推杯换盏,闹的不亦乐乎。
  年饭吃了快一个时辰,李卫、小满他们好象还没闹够的样子。他们一年中难得有如此轻松乐和的机会,我也不忍拘着他们,就由的他们撒欢尥蹶子。
  我悄悄的走出门去,今夜虽没有星星、月亮,但是,在白雪的映照下,远处房屋树木依稀可辩。
  我看着深邃的夜空,想象着我牵挂着的人,他们在怎样欢度除夕呢?
  二丫头与小朵儿结伴出来找我,说李卫小鱼儿正嚷嚷着要找我敬酒。
  李卫见我进屋,抢上一步要向我敬酒:“师父姐姐,你是我李卫见过的天下第三大好人,李卫我敬姐姐一杯,祝姐姐长命百岁,事事如意。”
  我看着满杯的白酒,有些为难:“你的心意我领了,不过,我不会喝白酒酒。再说你这个第三大好人的说头令人费解,你不说清楚,我也不敢喝你这无名酒。”
  李卫嘿嘿一声笑:“我话里的意思,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姐姐是我遇到的第三个好人。还有两个是我的救命恩人四爷与十三爷。除了他们二位爷,我最佩服的就是姐姐您了。”
  我见李卫说的诚恳,盛情难却,就接过酒杯,小鱼儿却把我的酒接过去到了一大半在自己的杯子里,把杯子递还给我:“小姐,您喝这个意思意思就行了。”
  李卫不依,说小鱼儿代的不算,还要给我再满上,被二丫头拦住:“姐姐已经说了不会喝酒,你还要灌姐姐是什么意思?再说姐姐不是你一个人的姐姐,小鱼儿愿意给姐姐代酒,关你什么事,你只管你的酒有人喝就行了。去去去,别妨碍我们敬酒。”
  李卫在大家的围攻下,只好投降作罢。
  小鱼儿拉着小朵儿也来给我敬酒:“小姐,您是我们兄妹的恩人,请您接受我们兄妹的敬意,我喝完,小姐您喝一小口就行了。”
  我见一贯少言寡语的小鱼儿来闹我的酒,就逗他:“小鱼儿,你跟师父读书也有一段日子了,还这样干巴巴的敬酒我是不喝的,你把你敬酒的词改成你学过词句说出来,然后再背一首有关写酒的诗,我就喝了你的酒,不然,我不喝。”
  师父、李卫、小满、二丫头都大声叫好,说这个敬酒的方法别致、新颖。
  小朵儿急张的看着哥哥。小鱼儿高举酒杯:“俗话说,受人滴水之恩,必当涌泉相报,小鱼儿没有涌泉,只有这小小的一杯水酒敬小姐,请小姐笑纳。”
  师父笑着夸奖小鱼儿:“说的好,小鱼儿有进步。”
  李卫在一边起哄:“小书生,快背诗吧!”
  小鱼儿不慌不忙的开口背诵:“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
  我正准备接杯喝酒,小鱼儿又接着说:“这首诗还可以改成一首词,我念给姐姐听,好不好?”
  我一听,大感兴趣:“好!”
  小鱼儿念道:
  “清明时节雨,
  纷纷路上行人,
  欲断魂。
  借问酒家何处,
  有牧童遥指杏花村。”
  我高兴的接过小鱼儿手的酒,一饮而尽,在他脸上吧唧亲一口:“你刚才喊我姐姐,我好高兴,以后就这样喊我。你会背诗又会改写词,姐姐就更高兴了。”
  我是真的很高兴,虽然小鱼儿只是说了几句简单的劝酒词,背了一首唐诗。但是,要知道半年前,他还是一个大字不识,冷漠寡言、差点被父亲买掉的孤僻孩子。能有今天的成绩,已经是天上人间的差别了。
  小鱼儿涨红了脸,跑去师父跟前敬酒。
  他们一个接一个的闹酒,我如法炮制,要他们背诵有关酒的诗句。
  小满背了一首大唐宰相张说的醉酒诗:“醉中方知乐,弥胜未醉时,动容皆是舞,出语总成诗。”
  李卫来凑热闹,他张嘴念道:“色是剐骨的纲刀,酒是穿肠的毒草。”
  “说的好,我接受你的劝告,这酒我就不喝了。”
  李卫已经有些醉意了,他拉着我不依,还找师父评理。
  师父笑李卫:“你已经说了,酒是穿肠的毒草,你这是念诗劝人不要喝酒,叫人家还怎么喝?你个李卫,平时让你多读点书,你不肯,现在出丑了吧。”
  小满与小鱼捉住李卫,嘴里喊着罚酒罚酒,联合起来连灌给他几大杯酒。喝的李卫走路只晃悠。
  他们闹完了我又去闹师父,后来不知怎么的就提起白天在皇宫的经历,李卫三分顽皮七分酒,边说边表演,绘声绘色的描述了小十七如何的搞笑,老九是如何吃鳖,老佛爷又是如何的慈祥善良,只说的眉飞色舞,听的小鱼儿、小朵儿惊喜连连,笑的只喊肚子疼。连师父也笑弯了腰。
  后来,小满又取笑二丫头吓得像个傻子,二丫头反击他说小满吓成了软脚虾。几个人嘻嘻哈哈的又说又比,又唱又跳,手舞足蹈的闹成一团。
  我们排练好的守岁节目反而派不上用用场了。两个丫头乘着李卫他们醉酒闹腾的时候,收拾了残席,摆上了瓜子、核桃、小点心,拢好了火盆,做好了守岁的一切准备。
  我与二丫头、小朵儿、用热水绞了帕子,给李卫、小鱼儿、小满、三个小醉猫洗脸擦手,他们还一个劲的相互揭短挖苦。但是,他们三人有个共同观点,各自认为自己没醉。嚷嚷着还要再喝三大碗,一定要见个真章,拼个高低。一个个硬熬着不肯去睡觉,说要陪我与师父守岁。闹腾了一阵子,在酒精的作用下都睡着了。幸亏,屋里烧了地拢,加上又放了火盆,不用担心他们会受冻犯病。
  我与师父、二丫头、小朵儿三人边谈话说笑,边守岁。
  我心里挂着十三白天那句似有若无的话:“晚上等我!”
  眼见时间已交子时,也不见十三的影子,我想十三是不会来了,此时宫里应该造就下匙。今天宫里要摆宴庆祝,要守岁鸣炮。他怎么有时间出来呢?何许,原本就是我听错了。他根本什么也没说。
  三个醉猫在师父放的辞岁鞭声中清醒过来,抱着早就准备好的鞭炮出去一通猛炸,他们三个放完了鞭炮,返身过来就给我与师父拜年,并伸手讨要压岁钱。
  李卫那个机灵鬼还编好了顺口溜:正月是新春,李卫来拜年,恭喜姐姐交好运,多把压岁钱。
  李卫一开头,其他几个跟着起哄,其实,他们早就知道我给他们准备了压岁钱,此时,不过是为了逗我高兴,所以凑在一起瞎胡闹。
  师父却当了真,他拿出一盘子用红纸封好的红包递给我们说:“你们的压岁钱,我早就准备好了,思盈没成亲就等于没成人,只能收压岁钱,哪有给压岁钱的道理?”
  李卫仗着过年三天无大小,笑嘻嘻的说:“看来我们今天是一文压岁钱也收不到了,椐我所知,任师傅也没成亲,也不能算是大人罗。”
  师父一爆栗打在李卫头上笑骂道:“猴崽子出息啦?敢取笑先生?师父成没成亲,问你的小媳妇就知道了。”师父说着一指二丫头。
  李卫脸厚乐得顺竿爬,真的过去问二丫头:“我说媳妇,任师父真的成亲了吗?”
  二丫头羞红了脸躲在我身后:“呸,没脸没皮,谁是你媳妇?”
  李卫的无赖,二丫头的羞怯惹的大家笑声连绵。本来昏昏欲睡的一群人又精神抖擞了。两个识趣的丫头不等我吩咐,就煮好消夜的饺子。
  李卫与小满边吃饺子,边议论今天是要闹通宵,还是吃完了就去睡觉。
  我看他们一副要闹通宵的样子,连忙对他们说:“你们知不知道,除夕有夜睡觉叫什么?叫挖金窖,只有除夕这日挖好了金窖,明年一年才会大吉大利,财源广进。你们要闹通宵自己闹好了,千万别算我,我还指望明年能发大财。一来为小满多置点家当,二来也为二丫头多攒点嫁妆,以免她将来嫁到婆家受人欺负。”
  李卫嘴快:“那我还是早点去睡好了,免得耽误姐姐帮我媳妇赚银子。”
  李卫的话音落地,被二丫头追的满屋逃窜。二丫头在小满、小鱼儿的帮忖下着实的揍了李卫几下。小满与小鱼儿也乘机收拾了他几下。
  李卫抱头如鼠窜,他边逃窜边贫嘴:“哎呀,这小舅子多了真受不了。"
  大家在笑声中各自散去。躺在床上,白天发生的事情在脑海里不断闪现,翻来覆去难以安睡,索性抱了个手炉悄悄出了房门,白茫茫的院子寂静无声,天地之间好象就剩我一个会喘气的了。
  我慢慢的在院子里转悠着,我每走一步脚下都会发出“碴碴”的脆响声,忽然觉得那“碴碴”的声响特别好听。像音乐一样美妙。就有意识的往没人走过的雪上踩,不知不觉走到了上次与八党遭遇的地方。在这个寂寥的夜晚,看到这个亭子觉得分外亲切。我走进亭子,在上次坐过的地方坐下,想起那个黑黑的十三,也想起我在这里对十三许下了自己的一生。祝英台自己做媒自己嫁,我是自己做主找婆家。祝英台化蝶圆了自己的梦,不知我将来能否圆满收场。
  我摸出老佛爷给我的玉如意把玩着,想着老佛爷的许诺,心里暖暖的,有老佛爷襄助,我归于十三应该问题不大。虽然十三还有别的老婆让我不舒服,但是,要我戒掉十三,我会更痛苦。上次已经试过了,我没有那个承受力。也知道十三没有姓岳的老婆,或许,是因为我的穿越,历史有所改变也说不定。十三娶谁作老婆应该无关历史的走向吧。不过,我绝不会把自己关进十三府那个大笼子里。要我每天无所事事的等着老公驾临,不等别人来收拾我,我自己就已经无聊死了。忽然觉得自己真有点不害燥,不由得笑出声来。
  我慌忙四处张望,如果被人发现我大半夜不睡觉在此傻笑,一定会以为我是疯子。这一看不打紧,亭外还真的有人,看着那慢慢走来之人,我心内狂喜,又不敢相信,他怎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个地方?
  那人在亭口站定,黑眸晶亮晶亮,脸上带着浓浓的喜悦,正是十三,他对我无声的张开双手,我冲进十三的怀里,热泪洒落在十三胸口。
  伏在十三怀里,感觉如梦幻一般,我伸手抚上十三的眉眼,十三那长长的睫毛在我手心刷过,痒痒的,酥麻的感觉瞬间划过心底。那熟悉感触告诉我:不是梦。
  十三在我手上亲吻一下,心满意足长叹一声:“我就知道你会来此等我。”
  我只是痴痴的的贪恋着眼前这刻入骨髓的俊颜,害怕一眨眼他就会凭空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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