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二百六十八章 女子的道
王庸还没来得及消化两人对话内容，觉画面忽然一转，从土转到了边疆。 !
朔风凛冽，白雪茫茫，一个深不见底的雪渊出现在画面里。
赫然是王庸肉身所处的位置！
女子跟王阳明一前一后，如两道横渡虚空的风影，刷刷两声径自落入雪渊底部。
“请！”女子冲王阳明一抬手。
王阳明信步往前，根本不担心是否有诈。
而穿过石道，来到了王庸之前所看到的那扇大门前。
只是面四个字却迥然不同。
残念世界里的四个字却是——朕下学宫。
王阳明看一眼学宫名字，冷笑不语。
女子倒是颇为自得，解释：“战国之时齐桓公始建稷下学宫，汇聚诸子百家天下名人足足千人，可谓群星荟萃。我这学宫也是据此而起，万千人才皆聚于我之门下，名曰‘朕下学宫’！”
女子说这番话的时候脸有一种别样表情，恍如一代女皇武则天重生，睥睨天下。
本身是世所罕见的美人，带这种女王光环更加光彩动人，但凡是男人恐怕当时要跪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只是，王阳明却冷笑连连：“朕下？连当朝天子也不敢宣称天下英雄应该尽数归入他门下，你一个精魅何德何能敢用此学宫名字？我看还是改一改的好！”
说完，王阳明袍袖一拂，只听嗤嗤几声凛冽劲气破空而去，径自撞向“朕”字的右半偏旁。
噗，崖壁碎裂，粉末簌簌而落，原先的“朕”字转眼间少了一半，变成了“月”字。
这下，却是终于跟王庸所见到的四个字对了。
“原来月下学宫是这样得来的？”王庸忍不住道。
女子看着王阳明动作，脸色登时一沉，不过却随即展颜欢笑：“我的学问在心，不在这区区几个字。你毁的了字，却毁不了我的心。王主事，请进。”
王阳明听到女子这话，抚掌一笑：“心即理，此言善哉！”
话音落下，王阳明已经直接推动学宫大门迈步入内。
而在王阳明手掌触及大门之时，门也隐隐生出一道流转的红光，只不过被王阳明一声轻哼当场破去，根本没有造成什么阻碍。
王庸看到这里不由感叹：“我这定心的功夫跟老祖宗一实在相差太远啊！我是在这一步坠入了残念世界，而当时老祖宗却仅仅一声冷哼破去幻象。他是真的没有动用什么武功修为，全凭一颗至诚之心。人的心灵至诚，则诛邪不侵。”
学宫大门被缓缓推开，女子身形飘动，脚不沾地，犹如掌控此间山水的一方山水女神，走在前面为王阳明引路。
“这里是礼天门。万物皆为天生天养，自然需要礼敬天地，从此门下过便相当于行礼一次，却是不需要尔等儒生的繁缛节。王主事以为如何？”女子指着前面一栋门楼，道。
王阳明赞赏的点点头：“於我心有戚戚焉。”
女子脸笑意殷然，引领王阳明继续向前。
哗啦啦，阵阵水声传来，眼前忽然出现一方水池。只不过池子里的水全都是鲜红色，汩汩而流，围着学宫流淌一圈最终又复归于水池之。
在水池的正央，隐隐可以看到一块犹如碧玺一般的鲜红石头矗立。似乎整个池子的水是因为这块石头的浸染，才变得鲜红如血。
“这是泮水。泮，教化也。我学宫的弟子全都受到这一池泮水的养育恩德，此池泮水在学宫地位仅次于我。别看池水颜色怪异，但是取其水烹煮出来的茶水别有一番风味，稍后自会让人为王主事奉品鉴。”
王阳明这次没有发表任何看法，而是目光炯炯盯着池子央那块鲜红如血的石头。
这块犹如成年人脑袋大小的石头，似乎能够察觉到王阳明的凝视。一个个水花漩着从石头四周飘过，形成一副似笑非笑的面容，仿佛在表示对王阳明的欢迎。
女子又指向岩壁两侧开凿出来的许多神龛，道：“按照规矩，这些神龛是用来存放先贤神像的。你们儒家书院摆的是孔孟，而我学宫却还没找到有摆放资格的人。或许以后我将是第一个。”
面对女子的莫名自信，王阳明只是微笑不语。
继续往前，地形一下子变得开阔起来。好像整个山腹都被凿空，一下子空出来好大一块场地。
“这便是学宫的主体了。最前面那是学宫议院，左右两边分别是明知堂跟天启阁。明知堂是学生用来学习道德经理的地方，天启阁则是学习术法武功的地方。目前这两处的讲师之职皆由我一人担任。”
“了不起！”王阳明赞叹。
女子扬起脸庞，眼神光四溢。
能够得到王阳明的称赞，她自然格外高兴。只是她却没有注意到，王阳明的语气仅仅是对于她兼职任教一事的称赞，而非对其学问之道的称赞。
“诸位学子，贵客来访，还不出来拜见？”女子高声冲着两座学堂的学生高喊。
片刻后，见百个学子鱼贯而出，整整齐齐排成两列，对着王阳明一鞠躬：“老师好。”
王阳明脸始终带着一股莫名笑意，面对学子们的问好也不回应，而是自顾自沿着台阶往，一直走整座学宫的最高处。
那里摆放着一张椅子，坐在面居高临下，颇有一种帝王执掌社稷的掌控感。
这个位子，本来是女子坐的。
如今被王阳明毫不客气占据，女子也不气恼，只是一拍手：“给王主事茶。”
当即有两个妙龄女子款款而来，手里各自托着一个托盘。
一个托盘是香气四溢的泮水之茶，另一个托盘则是两枚晶莹剔透的红色果实，单单看一眼觉得食欲大开。
只是王庸看着这两枚果实总有一种熟悉之感，好像在哪里见过一样。
“王主事，请！”女子道。
“多谢。”王阳明伸手取过茶盏，揭开盖碗有浓烈香气传来，煮过之后的泮水愈加鲜红，仿佛一汪清亮的鲜血在盖碗之下滚动。
王阳明一口饮尽，赞一声：“好茶！”
同时又伸手将另外两枚果实取来，全数丢入嘴几下入肚。
女子看着王阳明作完这些，脸的笑意愈加浓烈。
而吃完喝完的王阳明，似乎终于想起来此行正事：“你只带我参观了学宫，你的学问之道可是一字未讲。现在可以说说了吧？”
女子嫣然一笑，身形自动浮起，直到跟坐在高台的王阳明一样高度才悬停不动。
“我的学问之道很简单，八个字足以概括——天地化育、德者居之！天地变化出来山川河流、草木走兽，所有一切出生之时都是平等的，而最先成长起来的，则具备了统领其他万物的权利。如大江大河，它们发怒的时候往往浊浪滔天、洪水肆虐，无论是植物动物还是人类，在它面前全都毫无还手之力；如崇山峻岭，它们不高兴的时候山石崩塌、岩浆喷发，谁又能逃得过？这是先行者享有的特权。
天地化育万物没有任何的尊卑贵贱，不是说老虎吃掉兔子，兔子可怜。兔子吃掉草木，草木不可怜了吗？其实这是天道，天道规定世间万物都可以利用其他人壮大自己，只要你其他人更强大，也是所谓的‘德者居之’！”
女子侃侃而谈，眼不断有光彩闪动。显然，她是真正觉得自己找到了天道。
王庸此刻是以一个21世纪之人的眼光旁观这场论道。
只觉心有一种不真实的荒谬感。要是把这女子的学说进一步丰富完善，那不是进化论吗？
宇宙万物确实都处于一种不断进化的进程之，这个进程里也确实不可避免会蚕食其他生物的利益。到了最后会进化成什么样子，谁也说不准，但是至少有一点很明确，那是绝对之前更加强大。
“王主事，我这番学问如何？当不当得起一个‘子’的称呼？”女子悬浮空，傲然问王阳明。
王阳明轻轻一笑：“我只问你一个问题，照你理论一直进化下去，最后岂不是只剩下你一个人？而当天与地也无法满足你的进化之时，你又会不会连天地都一起吃了呢？那么进化的意义又何在呢？自我毁灭？”
女子一愣，愕然失语。
显然她并没想到这一点。
而王庸则瞬间为王阳明的反应赞叹，一句话，直指要害。
进化的终点到底是救赎还是毁灭，这也是现代人类一直争执不休的哲学话题。更有无数的学作品跟影视作品，围绕这一点展开创作。
但是至少有一点人们是达成共识的：进化如果没有限制，最终只会走向自我毁灭。
见女子无法回答，王阳明悠悠起身：“所以亚圣才有‘不以规矩不能成方圆’之感慨啊！天地的规矩是：越强大的你越无法长存，如最聪明的人类，寿命不过区区数十年，而呆立不动的大树却可以活千年之久。当你打破了这些规矩，是报应来临之时……”
王阳明最后一句话陡然变得声色俱厉，同时他手一挥，见一道至大至刚的浩然正气在整个学宫里弥漫开去。
学宫里的所有一切，建筑、风景、学生，被浩然正气吹拂到，全都瞬间原形毕露。
却哪里是什么书院学宫，分明是一座精魅横行的洞天石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