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九八章 这，就是江湖。

  ♂！
  历史总是这样：当一个历史性转折点、历史**件发生的当时，当时的人们并不会意识到，一个历史性的事件发生了，转折点到来了。
  所以，《大漠孤烟》的扑街，虽然被纷纷当成报纸头条来报道，但其实，在当下这个时候，这件事情本身，却并没有为当下的中国电影人敲响所谓的警钟。
  在大家看来，这只是杜维运个人狠狠地跌了一跤而已。
  充其量对东方传媒集团的下一步投资和制片，产生了一定的影响：口碑上的，和宣传上的。
  然后，嗯，最近几年一直在持续上升的一位影坛当红小花旦，也是杜艺华的星语传媒旗下的头牌女星谢子微，随着《大漠孤烟》的扑街，折戟沉沙了。
  过去这几年，谢子微演了几部电视剧，配角，然后爬到赵美成的《咱来谈个大生意》，混了个小配角，再然后就上了秦渭的《生死门》，虽然继续配角，但戏份有所增多——这么一路过来，渐渐也就混了个脸儿熟。
  她长得漂亮，在几位大导演的加持下，尽管演技谈不上出彩，但作为花瓶，还算是起到了应尽的作用。
  于是，去年她一口气接下了两部大制作——一部是郑中原的典型男主片，她是弱势的女主角，或者叫第一女配角，然后，杜维运的《大漠孤烟》！
  可以说，为了把她培养出来，这两年星语传媒那边在女演员方面的优势资源，几乎是尽数配置给她了，以至于另外一个其实杜艺华也同样看好的女孩子，李谦的酒友周静宜，都基本上捞不到什么好角色，只能靠着李谦的推荐，出演了明晓敬首次执导的作品《未了情》，而且还经历了无奈的重拍。
  本来么，谢子微也算是不孚众望，一路上升的，业界内部也好，还是观众那边也好，口碑评价也都经营的相当不错。
  下一步，杜艺华甚至做好了思想准备，去力争在李谦的下部作品里帮谢子微争取一个重要女配了——只是，《黑客帝国》已经挤不进去，而李谦说他下部作品是《葫芦娃》，是一部动画电影。
  但再之后呢？李谦肯定还是要有下一部片子的嘛！
  到那个时候，按照杜艺华的计划，就该是谢子微一飞冲天的时候了！
  演技可能还是撑不住，所以做不到像明晓敬、傅红雪和秦晶晶那么高的逼格，但花瓶做好了，商业价值起来了，就已经足够证明自己的能力了！
  只是现在，忽然这么一下，《大漠孤烟》扑了！
  而且人就是这样，一顺则百顺，一不顺，则百不顺！
  电影扑了也就扑了，偏偏谢子微也开始遭遇了自从影以来前所未有的严厉批评——很多人干脆就直接说她除了漂亮一无所有！
  这就有点吓人了：好像电影扑街，主要是谢子微没演好似的！
  事实上，不少人持此观点！
  电影难看，作为导演，杜维运首当其冲的难辞其咎，但男女主角也都休想摘干净——当年冯必成的《盖世英雌》那才多大投资，电影扑了，直接导致冯必成一跤摔下去就再没爬起来，得需要他老爹出面，帮他求一个机会，而且，还导致温圆圆那么一个潜力无限的小花瓶，直接就往下掉了好几个级别！
  现在，《大漠孤烟》又把谢子微给拽下去了！
  讲真的，如果换了是别人，倾力数年培养的小花旦，就这么一下子折了，怕是心疼难受得都受不了了！
  但杜艺华倒还好，摇摇头、叹口气，该干嘛干嘛！
  一个演员，要想一路走到最高的那一步，在有限的几个位子里占据一个，那么在一路上，你几乎不能犯任何错误。
  你可以暂时没进步，但绝不能退步！
  因为数年积攒，可能一次失败就毁掉了，还可以混饭吃，也好像还挺红，但是终此一生，都已经失去了迈入最高等级演员的可能。
  尤其是女演员，比男演员的容错率更低。
  尤其是……花瓶女演员。
  当然，如果你能遇到一个超级大能，哪怕你以前已经到了谷底，只要他看好你相中你，愿意捧你，可能你一部片子就起来了。
  秦晶晶不就是如此？
  但问题是，这样的大能，全国能有几个呢？
  人家就算要捧，轮得到谢子微吗？
  …………
  五月的天气，阳光晴好。
  杜艺华手里缓缓地搅动着咖啡勺，眼睛微微眯起来，看向茶色玻璃窗外面已经变得不再刺眼的太阳，忽然就觉得眼前一道光影闪过，她回身，正好看到傅红雪在自己对面坐下来。
  眼睛瞥见她手里的购物袋，就笑笑，“就买这么两件？能过瘾？”
  傅红雪一边招手叫来侍者，一边随意地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习惯，逮着一件就往烂了穿，穿烂了再说！……蓝山，谢谢！”
  杜艺华笑起来，“你是大明星啊我的大小姐！注意点好不好！”
  傅红雪笑笑，没应声，而是打开包装袋，东西一掏，一条牛仔裤，再一掏，一件牛仔背带短裤——杜艺华都忍不住要捂脸了。
  这就是堂堂影后的审美能力！
  不过，还好，她知道的，傅红雪私底下就是那么个不在乎这些的人。
  简单，耐看，耐穿，百搭，还不容易嫌脏的牛仔裤，是她的最爱。
  花了一个小时，把一座大商场逛了一圈，她就买了这两件东西回来，但是居然还挺得意，这时候收起来，才笑着道：“说罢，找我什么事儿！”
  外貌娟秀，气质娴雅，呈现在大银幕上的形象，也总是充满女性美的傅红雪，在私底下，向来都是如此的爽朗、爽快。
  杜艺华端起咖啡喝了一口，然后才道：“《大腕》看了吗？”
  傅红雪当即回答，“看了呀！那么红的片子，我怎么能不去看！”顿了顿，评价道：“片子很好！”
  杜艺华挑挑眉头，对于她如此简洁的评价，表示了一点不易察觉的欣赏，然后，她道：“我要有东家了！”
  这前后两边，压根儿也不挨着。
  但傅红雪只是稍微愣了一下，懂了。
  “那边要收购？还是……”
  杜艺华笑，“是我主动贴过去的，贴了一年多，终于搞定了！换股，我用星语传媒70%的股份，换到了一点点明湖文化的股份。”
  傅红雪看着她，“值吗？”
  杜艺华想了想，回答她：“现在看，赔大了。”
  傅红雪了然。
  现在看赔大了，还是要换，那就证明，杜艺华简直是无敌地看好那边的未来。
  也是，连续九周，从《红高粱》到《大腕》，已经连续在中国电影周票房排行榜上坐了九周的庄了，最近的报纸都疯了似的报道，对于明湖文化近两年多以来的四部电影作品，简直是称赞到不能再称赞。
  再考虑到他们在音乐唱片和演出市场巨无霸一般的强势，在电视剧市场每年稳定三部戏，只要一出来肯定就是收视榜冠军的强大能力——这样的公司被判断为前途远大，其实不需要什么智商的。
  所以，反而奇怪。
  杜艺华这个人，一向不做低智商的人爱做的事情的。
  比如，跟风。
  所以，傅红雪很好奇。但是，她不问。
  这个时候，眼眸一转，她却道：“那你这么叫我出来……”
  杜艺华道：“这不是早先咱们说好的嘛，等你今天九月合同到期了，就转到我的星语传媒来，但现在……星语传媒虽然表面上还是星语传媒，但其实我已经不是大股东了，所以，肯定要先跟你商量一下！”
  顿了顿，道：“你要是还愿意过来呢，我当然欢迎，李谦和齐洁都亲口许诺我的，星语传媒这边的一亩三分地，还是我说了算，但你要是不愿意过来，这个事儿也正常，我不怪你！以后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你还是尽管开口。”
  傅红雪缓缓点头，但是没说话。
  杜艺华又道：“其实呢，你就算过来，最近一两年，我怕是也帮你拿不到什么大角色的。”
  这个话题傅红雪好像挺感兴趣，就忍不住问：“怎么说？”
  杜艺华坦率地道：“明湖文化那边最不缺的就是女演员，以前还好点儿，他们缺一个能撑起演技的女演员，你要是过来，我肯定能帮你拿到大角色！但现在，你也明白的，秦晶晶拿了柏林的银熊奖，就算是把这一块儿补上了。”
  顿了顿，她带着些神秘地压低了声音，道：“消息应该也快放出来了，明湖那边已经跟袁珂的京华电影签了片约了，赵美成的新戏，秦晶晶的女一号，片酬一千万华元！破了纪录啦！”
  傅红雪撇撇嘴，不感兴趣。
  那是她丢剩下的。
  其实刚才之所以发问，只是因为她想给自己多留一点思考的时间。
  但这个时候，杜艺华却耸耸肩，笑道：“知道你看不上，也知道你不在乎钱多钱少，但进了这个圈子，就得遵循这个圈子的规则啊！她秦晶晶拿了全国第一笔千万片酬，一下子这个地位就定下了。”
  傅红雪罕见地评价道：“前提是电影不能赔钱！”
  这个话，是正经。
  电影不赔，哪怕不赚，秦晶晶这个咖位，就算是有了，但只要赔了，你个拿了一千万片酬的大女主，你能少得了跟着沾包吗？
  跑不了你！
  杜艺华耸肩。
  这，就是江湖。
  电影圈子里的江湖。
  话说到这里，她也不再说话了，端起咖啡喝一口，看着傅红雪。
  傅红雪是当今国内电影圈子的头号女咖。
  何颖玉没有奖项傍身，逼格弱了点儿，秦晶晶有了逼格更高的奖项，《红高粱》票房也不差，但她只有这一部戏，而且还是跟李谦搭的戏，她的票房价值到底有多高，还缺一点证明。
  明晓敬商业价值太差，而且年纪也已经过了。
  白玉京才刚刚入门而已。
  至于其她人——不值一提！
  只有一个傅红雪，年轻，漂亮，范儿正，演技好，票房高！
  毫不夸张地说，拿下她，哪怕是没有背靠明湖文化，杜艺华都有信心把经纪这盘棋下得更加风生水起。
  只是，那是以前的想法了。
  自从看见了另外的一重天，对于经纪圈子里的这点小事情，她已经不再像以前那样在意。
  当然，即便眼界更高了，但经纪人才是本职，而傅红雪的到来，也绝对可以成为自己手里的王牌。
  这个时候，傅红雪突然道：“其实……我挺讨厌李谦的。”
  杜艺华眉头一挑，没说话。
  傅红雪又继续道：“不过，这个人的才华真不是盖的。”
  顿了顿，她狡黠地眨了眨眼睛，“所以，看看再说吧！且不着急！我手头上刚接了一部片子，再有十天八天的，就要开机了，拍到一半，《黄金台》就上映了，我想等到那时候，看看《黄金台》能不能打得过他们明湖文化的《黄飞鸿》第二部！”
  杜艺华笑，摇头。
  “这叫执念，丫头！”
  傅红雪得意地甩个媚眼儿，“喜欢，怎么着！”
  …………
  冯必成依旧坐在自己狭小的办公室里，认真地推敲着自己的剧本。
  这个时候，《大腕》的票房已经稳稳过四亿了。
  他将很快继李谦和秦渭之后，晋身国内电影圈的“五亿导演俱乐部”。
  而且就在这个时候，随着他参加的几个节目的播出，还此前出去一趟参加的几次活动，在李谦的默许之下，泼在他身上的脏水、那些人对他的攻讦，已经被尽数挡开——现在的他，身份显赫，身上干净。
  外面不知道有多少人排着队想请他吃饭，也不知道有多少人都已经把手里的支票本攥湿了，只要他一句话，立刻就会给开出几千万的支票，来投资他的下一部电影。
  但是，参加完节目回来，他又一头钻进了自己的小办公室。
  每天早起，熬粥，跑步，上班，打扫卫生，看报纸，看网络上的新闻，然后拉片子，写剧本，看剧本……
  乐此不疲。
  公司仍旧没有给他安排任何的工作。
  今天外面走廊里的脚步声有点多、有点急。
  他知道的，李谦马上要去美国了，去为将会在八月份开拍的中美联合制片的《黑客帝国》选演员，美国演员。
  而影视部这边，会派几个人跟着，毕竟，《黑客帝国》虽然预算不算太多，完全达不到李谦以前的电影票房所应该拿到的新片投资水准，但考虑到男女主角都是明湖文化内部的签约演员，而且即便是低价也都非常乐意出演，所以，事实上这部电影的很多开支，从制片人和导演确定了是李谦那时候起，就已经直接给节省出来了——这部电影，据说是科幻片，李谦不愿意拉赞助，不然的话，光是赞助费都够他把投资预算翻一番了。
  所以，别管投资的多少，《黑客帝国》显然都是明湖文化今年最重要的一部戏——只可惜，自己是不可能参与进去了。
  虽然似乎有了些冰释前嫌的意思，总经理办公室那边也是亲自打电话安排影视部这边给自己安排节目和专访，但影视部这边的很多人，仍是都不太乐意搭理自己——一天到晚，基本上没人会来敲门。
  不过，冯必成自己心里倒是无比的安泰且舒适的。
  没人搭理就没人搭理吧！
  有时间研究些自己感兴趣的东西，也蛮好。
  正这么想呢，忽然有人敲门。
  冯必成愣了一下，才道：“请进。”
  韩顺章推门进来。
  “我下半年要部戏，电视剧，人手不太够，你要不要过来搭把手，做个副导演什么的？帮我选选演员？”
  冯必成已经站起身来，准备走出来让对方坐，但是听到他这番开门见山的话，还是不由得愣住了。
  韩顺章是个冷面热心的人，这一点冯必成早就知道。
  当初拍《大腕》，要不是有他在背后撑着，说实话，自己根本就顶不下来。
  只是，这件事大家虽然都心知肚明，但冯必成却从未道谢，而韩顺章也从未邀功——冯必成是不敢道谢，怕给对方添麻烦，对方则是不需要道谢，他觉得自己只是在完成李谦的安排而已，做的是分内事，没有帮任何人。
  但是，让冯必成没有想到的是，整个公司都不敢搭理自己的情况下，这才刚刚开始解冻，韩顺章就这么突然向自己伸出了手。
  迟疑了一下，他有些激动，又有些忐忑，问：“公司……能同意吗？”
  韩顺章依然是一脸的平静，“我去说！”
  顿了顿，又道：“事情都过去了，没人会刁难你的！齐总不会，李总就更不会！”
  那一刻，冯必成赶紧吸溜鼻子。
  要不是动作快了一点，他怀疑自己的眼泪立马就要出来了。
  说真的，再怎么自得其乐，也没人愿意自己被所有人排斥啊！
  而没有过那种经历的人，是根本就无法理解冯必成此时此刻的激动的！
  他点头，“成，反正我闲着呢！您要是不嫌弃，我就给您跑个腿儿，搭把手什么的！有什么是我能做的，您尽管吩咐！”
  ***
  今天只此一章。
  昨天23点59分更新出去的惊险经历，让我痛下决心，决定要存稿了！至少也要有一章存稿来应急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