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陌路
从来没有无缘无故的爱恨,也从来不会有无缘无故的背叛。
例如梁联,他对于巴山剑场的背叛就很容易理解。
因为他的身份原本低微,若不是出卖林煮酒等人的行踪,他很难爬得来,这种背叛对于他而言,就是一个往上爬的阶梯。
但是叶新荷不同,他对于权势似乎并无太大欲望,若不是在鹿山会盟中出手,世间的修行者恐怕根本不知道他站在了元武和郑袖的一边,这些年他一直过着清心寡欲的隐居生活,不占王侯之位。
有些人的背叛只是因为感情,比如同时喜欢上了一名女子,然而却在感情的争夺之中落败,接着便生恨。
但叶新荷和郑袖之间自然不可能有这种情愫。
叶新荷也不是那种贪生怕死而背叛巴山剑场的人,更并非是因为什么修行功法,他本身便是巴山剑场至高功法之一的传承者,战力的高低也只取决于他在修行之路上领悟和前行了多少。
在后来和郑袖的一些交谈里,叶新荷透露过一些从来都“看不惯”王惊梦的说法。
只是“看不惯”却总是会有确切的理由,更何况巴山剑场是很多鲜活的同门组成,而并非王惊梦一个人。
所以在鹿山会盟之后,那些巴山剑场还活着的人,听到叶新荷的消息,第一反应是原来他还活着,第二反应便是,他为什么会叛?
在绝大多数时候,叶新荷只像是一个脱身事外的看戏者。
……
关中大城长洛,规模次于长陵,但无论人口和占地,却都不输于楚都那样的大城。尤其富商云集,虽然秦楚战事正急,消耗大量人力物力,但长洛却未见萧条,反倒是各地资源先汇于关中,再往前线,尤其楚地纷乱,对于关中商贾而言,通商更无边界,少了无数税赋,危险之中更是蕴含着无数机遇,所以现今的长洛,反而显得更加繁华和忙乱。
元武喜清净,车辇便没有入城,直接往长洛城外行宫安歇。
这行宫位于大河畔,先前是一座龙王庙,水运商队昔日都在这龙王庙先做法事,乞顺风顺水,莫出乱事。元武登基后第五年,巡视过关中诸城一次,途经长洛便住在这里,之后这龙王庙便改建成了皇帝行宫,周遭遍植各种树木,内里虽经常有人打扫,却并未人居住,所以清幽到了极点。
皇帝行宫,帝王哪怕不在,也无人敢占龙榻。
然而当元武的车辇到达之时,元武便已经感知到有人居在这行宫里。
但他的反应,却只是淡淡的叹了口气。
他下了车辇,走进大门,跟随着他走进这庙门的人唯有徐福,连扶苏都被留在了车队里。
“你来了?”
他看着这庙里最大那株树下的人,说道:“那长陵由谁看着?”
这句话平淡但却隐含责备,意思便是,我都不在长陵,你怎么也可以离开长陵?
站在那株大树下的人是郑袖。
她竟然也离开了长陵,到了这里。她和元武同时不在长陵,这的确是很危险的事情。
然而看着元武淡淡的表情,听着这句话语,她只是轻淡的回道:“长陵之所以重要,只是你我在长陵。”
元武从她话语之中的“你我”二字听出了更多的意思,他沉默了片刻,然后微微一笑,道:“有道理。”
郑袖安静的看着他。
她和他在长陵时原本见的不多,尤其春伐楚之后,便也一直到现在才会面,若不是她提前在这里等他,或许还要半月之后,才会在长陵再见。
这段时间里,两人之间已经发生了很多事情,然而此刻,她的眼瞳里却是依旧没有什么波澜。
“陪我走走。”
她说了这一句,然后转过身去,往行宫后走去。
这龙王行宫面河背山而建,后门有一道山道,便可直通上山。
她在前面行走,一直走上山顶,元武却也没有什么话语,只是平静跟随,到了山顶停步之后。她看着大河通往的原野,看着远景,十数息的时间之后,她才转过身来,看着元武和跟在元武身后的徐福,说道:“让你陪我走走,却不放心,终究还要徐大人跟着。”
元武眉梢微动,深深的看了她一眼,道:“叶新荷也在这不远。”
郑袖动步,和他擦身而过,下山时说道:“都说我冷酷,其实你比我更冷酷。”
元武深吸了一口气,想要说些什么,但终究忍住,他缓缓的抬起头,看向更远处,慢慢说道:“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是否依旧能胜。”
郑袖没有再回应他什么。
她沉默的下山,然后离开行宫,返回长陵。
从长陵到这里,她和元武只是说了这短短几句话,甚至连元武和丁宁交易,放掉商家小姐的事都没有提起,然而这一见面,无论是她和元武,却已经都得到了各自想要知道的答案。
直到她离开很久,元武才转过身来,看着她离去的方向,眼眸深处闪过一丝痛感。
或许他只是和很多年前和她一起在长陵散步时一样,只是孤身一人跟上山来,不让徐福跟随,她有可能会给他疗伤的灵泉莲子。
然而他不能冒险,哪怕她让叶新荷到这来也只是想看看他的反应。
有些人之间并未两看生厌,但终究是互相失望。
……
时间会冲淡一切,同时也会让人看清一切。
深海之中,当竭鱼身体里的雷声消失,丁宁身外的圣洁光线渐渐消隐,他就站在竭鱼的背上,对着竭鱼点了点头。
竭鱼感觉到了他要上身后浮城的意思,然而它这次却不再有任何的敌意,并非是此次丁宁帮它震荡气海让它获得了莫大的好处,而是它对此时站立在它背上的丁宁已经有了一种强烈的敬畏。
它可以清晰的感觉到,此时的丁宁只要一个动念,就可以轻易的将它斩杀。
尤其是丁宁气海之中那柄本命剑,此时在它的感知里,锋锐到了极点,让它有种根本无法阻挡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