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原来是这样
叶帧楠并不知道澹台观剑明明已经早早到达墨园,却偏偏要在日出之后正式进入墨园是什么意思。
然而丁宁却知道。
他在第一时间知道澹台观剑到来的时候便沐浴更衣,换上了一件洁净的新衣,然后安静的等待日出。
之所以如此庄重,是因为这件大事对于他而言比任何人都要大。
这意味着他的新生。
从在长陵城里开始修行的第一天起,他就必须要得到岷山剑宗的续天神诀,否则一切都没有意义,等待他的便只有死亡。
续天神诀是岷山剑宗的最高绝学,是整个宗门的一种象征,带着某种神圣的意味,这样的功法赐予某名弟子学习,又怎会在将明未明之时,如游鼠在黑暗中过街一般鬼鬼祟祟?
“你已经知道我为什么而来?”
缓步入园的澹台观剑看着一身洁净等待着自己的丁宁,先对行礼的丁宁回礼,然后温和的问道。
丁宁点了点头,有些惆怅的轻声反问道:“王太虚已经走了?”
澹台观剑看着他,眼中再次流露出一些不加掩饰的赞赏之意,道:“他已启程去燕。”
丁宁转瞬便恢复了平静,抬头看着他,轻声道:“不是说要去岷山剑宗剑塔,怎么会直接让您直接带到这里?”
“岷山剑宗只重规矩,却不重小节。能令长陵这样的一名大枭对你言听计从,我们都很惊讶于你的能力。”澹台观剑看着他说道:“原想着很难办的一件事竟然在你的手中如此轻易的迎刃而解,但是想着你没有多少时间,所以宗主还是决定让我直接将这本经书带到这里。”
丁宁不再说话。
他垂首恭立,虽然没有任何多余的礼节,但是却以最肃穆的仪容等待着澹台观剑的传经。
内心的尊重比仪式重要。
澹台观剑对丁宁越加满意。
他也不再说话,只是肃容从袖中取出一个青色的玉盒,双手握着,递到丁宁的面前。
丁宁双手接住,即便玉盒很小,就像长陵城中装着名贵折扇的那种长方形小盒,也并没有多少分量,然而他的双手还是不可遏制的轻颤起来。
“如果你看完了,就将它交给门外的邵师叔。”
澹台观剑看着丁宁颤抖的双手,认为这是心情激动的正常反应,他轻拍了丁宁的肩膀一下,然后温和的接着说道:“这部功法真的很难领悟,所以你要抓紧时间。”
顿了顿之后,澹台观剑又看着丁宁的双眸,道:“如果你有什么难办的事情,可以和我说,我会帮你办到。”
丁宁的嘴角露出了一丝难言的苦笑,他想了想,道:“保证王太虚和我师叔李道机的安全,还有…保证老头风光大葬。”
听着丁宁这样的要求,澹台观剑点了点头,和声道:“这些事你不用担心,你只需安心修行。”
丁宁躬身行礼。
澹台观剑看着丁宁,眼神里都是期待的色彩,他和净琉璃等人的看法完全一样,他对丁宁能够悟通续天神诀有着很强烈的信心。
……
和平时不一样,当澹台观剑,长孙浅雪并没有像无处不在的影子一样出现在他的身后。
丁宁知道这是因为长孙浅雪太过高傲和固执。
在很多年前,那个人始终不能得到进入岷山剑宗的机会,始终无法弥补自己修行上的一些缺陷,长孙浅雪虽然从未对丁宁表露过任何这方面的意思,但是丁宁却十分清楚,在她的心中始终也不能原谅百里素雪。
因为在她看来,那人得不到续天神诀,也是修为进境遭受桎梏,最后在长陵战死的重要原因之一。
虽然她同样不能原谅那个人。
但是这就是她的爱恨。
所以她根本不会来看岷山剑宗的续天神诀一眼,哪怕这是世上最高明的功法之一。
丁宁走入最深处小院中自己的卧室。
窗外一株枇杷树的树叶将清晨的阳光分散成很多细小的光斑,这株枇杷树是丁宁数天前从这小院之外的园中移来,虽然移来的时节不对,然而却偏偏成活得很好,弥漫着鲜活的生机,让这个之前到处散发着阴深寒意的小院都彻底的鲜活了起来。
丁宁看着放在紫红色桌面上的青色玉盒,沉默了很长时间。
的确,如果那人在很多年前便得到这部功法,或许很多事情便根本不会发生。
他或许会早早的直入八境巅峰,甚至踏入九境。
超脱的强大,将会使得元武和很多人放弃后来的想法。
元武还是会成为世上最强大帝国的皇帝,然而却还是会和以前一样,听从那个人的一些意见。
巴山剑场也不会消失,还会变得更加强大。
郑袖也不会表露出冷酷无情的一面,会成为那人温柔的妻子。
很多人也不会死去。
渭河之上,巴山蜀水之间,芭蕉夜雨之时,竹林的小楼里,还会到处都是欢笑声和逍遥的歌声。
还有人会站在顺流而下的小舟之首,喝醉了试图捞起江中的明月。
这一切的一切,或许都会不同。
只是这样便真的完美么?
很多人,那人就永远看不透,很多事情,那人会永远不明白。
青色玉盒静静的躺在稀疏的光斑下,明明还没有打开,然而丁宁却似乎已经看见了两个不同的一生。
丁宁的情绪渐渐的绝对平静。
他伸出手来,不费什么力气便打开了青色玉盒。
无风自动,他的衣袖猎猎作响。
青色玉盒里有着一本卷起来的薄薄青册。
每一页都似乎用青玉制成的丝线编织而成,只是青玉明明是坚硬易碎之物,如何制成丝线,又显得如此柔软,偏偏还能令人看出这是青玉,这便是不凡。
丁宁深吸了一口气,连发丝都飞舞了起来。
这本薄薄的青册在自行往外散发着蓬勃的天地元气,如喷泉般源源不绝。
他修行的习惯是先从大处着手,先领略大意,细节便不难推敲。
所以他没有着急去感悟这些天地元气从何而来,到底是多少丝不同的元气在空气里随着看不见的符文流动,而是直接取出了这本薄薄的青册,翻了开来。
青色的页面上有很多透明的光芒,就像是一滴滴晶莹水珠散发出来的光泽,但是每一条透明光泽的形状,却都是一柄剑形。
并没有刻意。
丁宁的感知在一瞬间全部沉溺于青色的页面和这些透明光泽之中。
他就像是站在了一个青玉世界里。
他的身外悬浮着很多指向不同方向的透明长剑,每一柄都比他的身体要高大。
他开始看这每一柄透明的长剑,慢慢的开始在感知的世界里行走。
他穿过这些悬浮不动的透明长剑。
这些透明长剑一动不动,但是却开始变长变大,朝着所指的方向无尽的延伸出去。
绝大多数透明长剑都是刺天般刺向天空,散发着难言的孤高气息,随着无尽延伸,这些透明长剑似乎将天空都彻底刺穿,突破了白昼和黑夜的界限。
透明长剑开始发光,就像是有无数星光通过刺穿的空间落了下来,又像是这些透明的长剑本身就变成了星光。
每一柄透明的长剑,本身就是一颗星辰。
丁宁身上的气息没有任何的改变。
即便是和他在同一个小院里的长孙浅雪都没有感到他的身体有什么改变。
然而他的肌肤上,却是在真实的沁出许多银色的光点。
丁宁在感知的世界里抬着头。
他无限怅然而又带着无限感慨,甚至带着一丝悲伤的轻声自语,“原来是这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