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8章 您当真执意如此吗?

  何蓑衣看向顾轩,顾轩立刻察觉到,敏锐地回头看过来,发现是他,便很有礼貌地点点头:“先生。”
  到底是出自世家,再怎么不善与人交往,礼貌是有的,且目光清澈,看着不是奸佞之人,功夫也不错,长相端正,瞧着是个有福气的长寿之人,前途也远大,很好。
  何蓑衣微微颔首,算是还了招呼。
  在这之后,他便将脸扭向窗外,看向远处苍茫的大雁河,不再盯着白洛洛。
  董瑜用筷子轻敲酒杯,皱起眉头,轻叹:“这又是何必?累不累?”
  何蓑衣朝他举杯:“先干为敬。”
  董瑜使劲一拍桌子:“不醉不归!”
  有白洛洛做引子,顾轩渐渐融入到谈话中去。
  他的话不多,却见识宽广,一语中的,听得白洛洛一愣一愣的。
  几个年轻人之前还有些不服气,后来也渐渐被他吸引,拿了平时有所疑惑的问题问他,他也耐心地一一解答。
  听得白洛洛入了迷,她撑着下颌听他们交谈,觉得世界打开了另一道门。
  这是她从未接触过的,她乐意了解,她就像是一块海绵一样,专注地吸收着这些知识。
  原来行军打仗有这么多的讲究,原来这条水道有这么重要……原来那个剑招可以这样使……
  等她想起来,何蓑衣已经先行离开了。
  半夏留下来等她:“先生和董舵主喝醉了,先回去休息,让你好好玩,玩开心,喝醉酒也没有关系的。”
  半夏的情绪很低落,蔫巴巴的:“你不用管他了,放心大胆地玩吧,难得有这种机会。”
  白洛洛觉得何蓑衣是在讲反话,什么叫做喝醉酒也没有关系的?
  之前他一路都在教训她,这样不可以,那样不可以,身为一个女孩子,和一群男人在一起喝醉酒更是大大的要不得。
  她很紧张:“我没喝多少的。”
  半夏语重心长:“先生说,无论男女,此生应该各种滋味都尝试一遍,难得遇到喜欢的朋友,放纵喝醉一次没关系,我在,你吃不了亏。”
  唉,带自家闺女也就是这样子了吧。
  半夏摇头叹气。
  白洛洛有点感动,却更担心:“可是你陪着我,先生喝醉了酒,谁照顾他呀?我们快回去吧。”
  半夏道:“他和董舵主在一起呢,吃不了亏。快去喝,没喝醉不许走。”
  白洛洛反而失去了喝酒的兴致,如坐针毡。
  顾轩注意到了,温声问她:“怎么了?”
  白洛洛小声道:“我家先生喝醉了。他不放心我,把半夏留下来,他身边没人。”
  顾轩了解:“想走就走吧,我送你回去。”
  不等白洛洛拒绝,他便起身:“到此为止吧,也该散了。明日在哪里集中坐船?”
  其他人都很听他的话:“在码头上呀,我们先准备好船只和吃的,等你们。”又讨好地冲白洛洛笑:“白姑娘,您可一定要来呀。”
  白洛洛朝他们摇摇手:“好的,明天见。”
  他们这顿饭吃的时间有点长,出来已经是傍晚了。
  街边引了一条活水,有许多候鸟在此歇息,啄食酒肆里倒出来的米粒杂粮什么的。起起落落之间,啾啾鸣叫,好不热闹。
  白洛洛边走边看,觉得很有意思。
  顾轩不紧不慢地跟在她身后一步远的地方,她不出声,他便也不出声,她若问起,他便回答,且必然回答得十分详尽,十分精彩。
  半夏端着一副晚娘脸跟在后头,想赶顾轩走都没有理由。
  人家恪守礼仪,尽的是地主人情,他若找茬赶人走,便是失礼,丢的是先生的脸。
  话又说回来了,自己的人不争气,怎能怪别人呢?
  只能希望白洛洛自己把持得住,不要变心了。
  不过看白洛洛的样子,对顾轩也是很有好感的。
  这年头,感情不值钱呀,转眼就输给小白脸儿了。
  半夏叹一口气,替自家先生掬一把伤心泪。
  白洛洛先是跟着顾轩去了大雁帮众所在地,得知何蓑衣并不在此后,就又回去落脚的客栈。
  顾轩并不多留,和他们道别后,找到店家交待几句,悄悄塞些钱后就离开了。
  白洛洛一无所知,半夏心里有数,烦躁地抓抓头发,这种年轻人,他想讨厌都讨厌不了,怎么办?
  何蓑衣的屋子静悄悄的,白洛洛轻手轻脚走到门口,想敲门却又有些胆怯。
  她感觉得到,他有点不开心,具体原因不详,不确定是否与她有关。
  她担心他心情不好,又说难听话,日复一日地总听喜欢的人讲不好听的话,哪怕就是铁打的心肠也会被锈出一个洞的。
  白洛洛决定不往枪口上撞,指使半夏:“去看看,我让人熬一碗醒酒汤。”
  半夏认命地敲门,何蓑衣没理他,他便也不敢闯进去,只好呆呆站在门口守着。
  这样不是事,白洛洛摸摸鼻子,跑去厨房要醒酒汤了。
  要了醒酒汤回来,把没用的半夏赶走,咋呼呼地敲门:“先生,我给你送醒酒汤,我进来了哈,我真的进来啦……”
  使劲推门,门从里头闩上了,推不开。
  她不服气,跑去拍窗子:“我从窗户里进来!”
  窗户还是闩着的。
  半夏把她拖走:“看来先生是不想让人打扰,你自己也喝一碗醒酒汤,去洗洗缓缓,休息会儿,这里有我。”
  白洛洛蔫头巴脑地离开,眼泪在眼眶里转,她懂得的,何蓑衣是在拒绝她。
  半夏再次敲门:“先生,白姑娘去休息了,小的就在门口,您有事就叫一声。”
  “进来。”何蓑衣的声音低沉悦耳,丝毫无有醉意。
  屋子里,临河的窗户大敞着,带着霜意的寒风猎猎地刮进来,把室内的帐幔、何蓑衣的青色袍子卷起又放下。
  何蓑衣负手立在窗前,披散着头发,微眯了眼看着远处的大河。
  大河上白帆点点,一轮血红的夕阳已经沉了一半。
  他目光沉静,唇角微微下垂:“顾轩此人,你觉得如何?”
  半夏心口一紧,低声道:“陛下看上的人,自然是极好的,只是先生,您当真执意如此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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