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2章 立场
韩苗苗像只小鸟一样将所有朋友都拜访了一遍,接着就天天去书院上课,闲了就赖在梁欢家中,陪着焦氏说话。
焦氏很喜欢韩苗苗,也不知道她和赵安申之间的事,所以等梁欢回来时她就旁敲侧击的提醒儿子,“苗苗年纪不小了,她家里的人没有催过她成亲吗。”
梁欢捧着茶盅的手一怔,好一会儿抬头看着母亲,笑了笑道:“没有吧。她太有主意了,她娘估计也管不住。”
他说着,从厨房出去,韩苗苗还在院子里坐着。
“阿欢。”焦氏拉住了儿子,小心翼翼的朝外面看了一眼,压着声音问道:“你……你们一起长大,关系又好,你该劝劝她的。姑娘家这样到处跑也不是个事儿。”
梁欢皱了皱眉,朝外面看了一眼,笑着道:“行,我知道了,一会儿就去劝她。”
她的儿子真是读书读傻了,焦氏在心里叹了口气,索性将话挑开了,“你对她是个什么心思,要是有那个意思,娘就请个冰人走一趟,和她娘说一说……”
梁欢吓了一跳,立刻拉着她娘躲灶台这边,“您千万不要,我……我……”他忽然结巴了起来,说了半天也不知道什么,“总之,您什么都不要做,我和她之间就是朋友,您别添乱啊。”
自己的儿子,就是打个喷嚏她也知道他在想什么,焦氏顿时楞了楞拉着要走的梁欢,心疼的问道:“是不是苗苗心里有别人?”
梁欢一怔,脸色一瞬间变了变,随即又道:“或许有吧,她没说我哪里知道。再说,我们都长大了,哪好意思去问这些事。”
焦氏懂了,梁欢这么说就表示苗苗心里有人。
而那个人不是她儿子。
“行。娘知道了。”焦氏摸了摸儿子的脸,一转眼的功夫,一直裹着她膝盖的儿子比她都要高了,时间真快她都来不及去体会,就迎过去了,“你去陪她说话吧,娘给你们做饭。”
梁欢点点头,又不放心叮嘱了焦氏了一句才出门去。
“你和伯母说什么呢。”韩苗苗拉着梁欢好奇的道:“神神秘秘的,还偷看我这里。”
梁欢一愣将她嫌弃的推开,白了她一眼,“往自己脸上贴金,我娘问我书读的累不累,和你有什么关系。”
“我还不稀罕。”韩苗苗窝在椅子上,抬头看着天,今天天气很好,蓝蓝的如水洗过一般,她看着看着神思就散开了,想起那天和赵安申一起喝酒时的样子,他喝的醉了,她和梁欢一起送他回去,不想坐车,三个人就在半夜的街道上抱着酒壶游逛。
走着走着,梁欢诗兴大发,指着天上明晃晃的圆月作了一首诗,乱七八糟的她也没记住,但是却很高兴。
就好像回到了小时候,他们一起疯一起玩,累了缩在炕上排排躺着说奇闻异事。
说的不对,还会动手。
“阿欢,你觉得小时候好,还是长大了好啊。”韩苗苗说着依旧看着天,嘴角浅浅笑着。
当然是小时候好,那时候的你还不分亲疏,那时候的你还情窦未开,那时候我和他在你心里一样重要……梁欢哈哈一笑,道:“长大了好,有钱花。”
韩苗苗噗嗤一笑,踹了他一脚,道:“没出息。”说着顿了顿看着他,道:“你好好读书啊,我还等着你当了阁老我跟着你耀武扬威呢。”
“你还用得着我吗。”梁欢轻轻一笑挑眉道:“你走出去告诉别人,你和圣上是好兄弟,我保管你去哪里吃饭都不会有人敢让你出钱。”又道:“或者,你告诉别人你是县主的徒弟,都比我管用啊。”
韩苗苗哈哈大笑,笑声肆意眉眼飞扬,“对!我韩苗苗这辈子什么都不多,但就是靠山多。”
两个人都笑着,焦氏站在厨房门口看着,也不自觉的跟着笑。
年轻的人事她管不了,还是让他们自己处理吧。
就在这时院门被人敲响,两人对视了一眼,梁欢起身去开门,就看到门外站着一个內侍,冲着他抱拳行礼,喊道:“梁孝廉。”
梁欢现在已经是举人了。
“您是……”梁欢打量着来人,来人笑着道:“奴婢是皇后娘娘身边的东荣,娘娘有事找韩姑娘,不知道可方便请她出来说句话。”
梁欢这才想起来,东荣他好像是见过的,便回头朝韩苗苗看去,打了个眼色。
“怎么了。”韩苗苗跑了过来,一眼就认出了东荣,奇怪的道:“公公找我?有事?”
东荣说了来历,韩苗苗哦了一声,道:“行啊,我和你去!”又回头和梁欢道:“晚上我去翠娘家吃饭不回来了,明儿你要找我就去书院吧。”
梁欢点了点头,又看了一眼东荣,目送两个人从巷子里走出去。
“娘娘找我有什么事吗?”韩苗苗侧目看着东荣,东荣笑着道:“奴婢哪敢多问主子的事。”说着朝对面的茶馆铺子指了指,韩苗苗一愣,“她出来了?”
东荣点了点头。
韩苗苗有点惊讶,随着东荣去了对面,在隔间里见到了穿着件淡紫色革丝褙子的林皇后,贵妇的打扮挺着肚子站在窗口不知道在想什么,听到脚步声她回头过来看着她一笑,道:“韩姑娘。”
“皇后娘娘。”韩苗苗上前行礼,林皇后微微颔首坐了下来又指了指对面,示意韩苗苗坐。
两个人对面落座,气氛一时间有点尴尬了,过了一会儿林皇后看着她开口道:“上次我让人带你回来,手段有点过分,希望你不要介意。”不等韩苗苗回答,她接着又道:“不过,我是为了圣上,看他的样子心疼,所以……”
韩苗苗干干的笑了笑没说话。
“你很好奇我为什么来找你是吗?”林皇后端着茶盅喝了一口,韩苗苗发现这茶盅品相很好,和御书房里赵安申用的那套很像,应该是林皇后带着过来的。
“嗯。”韩苗苗点头,看着林皇后。
林皇后又笑了笑,叹了口气,道:“其实我也不想来找你,只是看着圣上那样心里难受。”韩苗苗很惊讶的看着对方,她不明白林皇后为什么说这样的话,她见过各式各样的女子,可是林皇后这样的还是第一个。
“他天天都想着你。”林皇后道:“有一回做梦,在梦中都念着你的名字,那时候我并不知道有你的存在,着实疑惑了一下,直到最近才明白,他口中的苗苗是谁……”
韩苗苗嘴角动了一下,忽然觉得有点自惭形秽起来,因为和林皇后的大度相比,她不但显得自私,而且……还小气。
她不喜欢宫里,不想被束缚,所以无论多么喜欢赵安申,她都不敢开口应承下来,除此以外,她还不能接受他有除了她以外的别的女人,莫说娶妻纳妾,就是多看一眼她也会不舒服。
可是林皇后……
韩苗苗无话可说,垂着眼帘没说话。
“你……你可以闲了就去宫中坐坐,陪他说说话。他很高兴你去。”林皇后看着她道:“他太累了,需要有个贴心的人说说话。”
韩苗苗顿了顿,抬起眼帘来,笑的没心没肺的道:“肯定去啊,我和他是好兄弟嘛。只是我学业还没有完成,不好总是落课。再说,他那么多事我也不能打扰,你说是吧。”
林皇后笑笑,打量着她。
两个人就没话,韩苗苗起身告辞,林皇后没有再留她,等她一走东荣进来委屈的道:“娘娘,奴婢多嘴一句,您不该来找她的,还亲自出宫来。”
“你不懂。”林皇后放了茶盅扶着桌子站起来,“以后你就明白了。”
东荣欲言又止,开始安静的收拾茶具,林皇后回头看了看摆了摆手道:“就留在这里吧,不要了。”
“是。”东荣应了没再动,扶着林皇后出去上了轿子徐徐的进了宫,她一回去就看到赵安申在凤梧宫里坐着,脸色不大好看,见着她问道:“出宫了?”
林皇后上前行了礼,道:“是!”
“做什么。”赵安申声音淡淡的,透着一丝凉薄,林皇后回道:“和韩姑娘见了一面。”
赵安申蹭的一下站起来看着她,“我和你说的话,你都不记得?”
“记得。”她回道:“只是臣妾心疼你,想着再劝劝韩姑娘!”
赵安申要训斥的话到了嘴边忽然就卡住了,他看着林皇后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换做别的女人肯定大吵大闹,可是她却帮着她去找别的女人,换做别的女人巴不得宫里除了自己一个女人都没有,可是她却怕他寂寞,想法设法的要给他再添两个。
赵安申打量着她,眼睛里就露出审视之色。
“以后不会了。”林皇后垂着头道:“臣妾以后不会自作主张了。”
赵安申没有再说什么,拂袖走了。
东荣站在门口忽然就明白了过来,林皇后这是真的聪明啊……知道自己比不过韩苗苗在赵安申心里的位置,所以她换了另外一个方式去在他心里留一个位置。
她没有得到那份爱,便寻来另一份情,哪怕那份情和她想要的不同。
她没有得到那个人,便退了一步,立刻让家里的人送姐妹来,巩固自己的地位,提升家族的声势。
这份隐忍,那位韩姑娘比不上。
可惜,圣上没有看到林皇后的聪慧,大概……也许也不喜欢这样聪慧的。
东荣叹了口气,扶着林皇后坐下来。
赵安申心里确实有点躁,在御书房待不住他索性带着苏顺义出了门,很轻松的就在书院里找到了韩苗苗,她正骑马回来,一头的汗黏在头发上,老远就看到了赵安申,朝着他一笑跳下来马来,衣袍飞扬着就仿佛下一刻她就能起身飞走一样。
“你们今天这是怎么了。”韩苗苗抹了一头的汗,笑着道:“轮番的来找我……我上午还在和梁欢说,我有许多的靠山,下午你们就急着来验证了。”
赵安申知道她说的是什么,笑了笑道:“她来找你,说了什么。”
“哦。”韩苗苗回道:“就劝我,告诉我宫中多好多好,让我考虑一下。”
赵安申微怔,韩苗苗已经拍了拍他的肩膀。
嘴里的话颠过来倒过去咀嚼了好几遍,赵安申问道:“你怎么回的?”
“我什么都没说。”韩苗苗很苦恼的在路边的草地上坐下来,抬头看着他,道:“见到娘娘我太羞愧了,羞愧的什么都说不出来。”
话落,遗憾的摇了摇头。
她不是嘲讽,是真的夸赞,赵安申了解她,所以忍不住笑了起来蹲在她面前,摸了摸她的头,道:“羞愧什么,你有你的好。”
“也是。”她哈哈笑了起来,看着赵安申,笑意却不及眼底,渐渐的染上了一抹无奈和挣扎。
她是真的羞愧,羞愧到无地自容,可是纵然很羞愧,她也自知永远都不及林皇后的十之一二。
县主说,爱别人前先爱自己,如果连自己都不爱惜自己了,那凭什么让别人来爱你。
这是底线,永远都不要越过。
“我不难过。”赵安申将放在她头顶的手拿下来,握成了拳头,“知道你好好的,我就高兴了。你在外面潇洒,在外面玩就等于我也跟着你一起去了一样,我想做而永远不能做的事,你都替我做了。”
韩苗苗哈哈一笑,朝他竖起个大拇指。
“安南的使臣走了吗?”韩苗苗才想起来,赵安申摇头,“明天启程,你有事?”
韩苗苗点了点头,道:“我有东西让他们带回去,没走那就最好了,一会儿我就去行宫找他们。”
“我陪你啊。”他说着拉着她起来,指了指她身上的衣服,“太脏,去梳洗换一件。”
她点头砰砰跳他的走了。
赵安申站在原地看着她,静静等着。
韩苗苗将带给白世英的东西装好送去了行宫,顾若离那边也送了不少的东西一并带去了……使臣们第二日一早就启程了,走了三个月到了安南。
白世英得到消息时,正站在院子的银杏树下,深秋时的银杏叶金灿灿的坠在枝头,树底下白徵的脖子骑着个胖乎乎的孩子,清俊的眉眼像极了白徵。
孩子抓着一片叶子往嘴巴里塞,白徵仿佛头顶站着眼睛似的,道:“你娘说了,这不能吃。”
孩子不愿意,动作飞快的塞嘴巴里回头冲着白世英咯咯的笑。
“给我吧。”白世英指了指远处候着的朝臣,无奈的道:“你整天在家里待着,辛苦打来的江山都不管了?”
白徵伸出一只手来揽着她的腰,柔声道:“我打江山是为了见你,见到了你,江山便没了意义了。”
白世英一愣,轻轻笑了起来,正要说话那边跑来一个少年,高高瘦瘦的喊着,“娘娘,大周给您送的东西到了。”
少年是白长卿,白世英不记得他,但是他记得白世英,那年过年在庆阳的街头,她给这个少年取的名字。
当晚他就被白徵带走了,给了他一个姓,姓白!
“我看看。”白世英高兴的迎了过去,白徵抱着儿子跟在后面,咕哝道:“你娘一听到大周那边的事,就不管我们了。”
儿子在他头顶上咯咯的笑。